老鸦山顶。</p>
郭臻每天看山道上商队络绎不绝赶往归化城，自己却是不敢再到那里了，五月份逼迫俄木布汗认输造成的裂痕无法弥补。</p>
只要待在草原，郭臻心中总有一到迈不过去的坎，一年前，他面对面许下诺言要娶云雪公主，现在却连见那个女孩一面也难了。</p>
作为明部统领，郭臻不会长久被儿女情长困扰，但半夜从梦中醒来时，那张娇媚的面容时常会在黑暗中一闪而过。</p>
或许命运就是如此，总是有些梦牵魂绕的东西得不到，总是有些承诺兑现不了。</p>
“大人！”一个声音打断郭臻的思绪，苏摩呵呵笑着从缓坡下走上来：“你传唤我！”</p>
“你的伤怎么样？”郭臻扭头，和颜悦色。</p>
“没事！”苏摩活动活动后背：“都是皮外伤，我这身板早就好了！”</p>
“我让你协助郑秋，你看你在草原闯荡了十年，兵营管的连个毛头小子都不如！”</p>
“大人！”苏摩粗声粗气道：“那么麻烦的东西我不懂，七年前我的这条命是您从张家口捎出来的，只知道您指向的地方，我就会挥斧砍过去！”</p>
苏摩看似粗鲁的外表下藏了一颗敏锐的心，认准自己只要对郭臻忠心，有了些罪责又能怎样？</p>
从前的马贼成了明部，但骨子里的东西还是一样，当不了大当家就要紧跟大当家，这样位置才能水涨船高。</p>
“现在不比从前那样的马贼窝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明部的军规寨律不可违抗，你若还是这样大意，等有一日撞上了刀口，不要怪我到时候不顾情面！”</p>
“大人放心！”苏摩拍着胸脯：“日后再也不会了！”</p>
苏摩心中暗自嘀咕，不留情面才怪，二十军鞭要是实打实打下来，他今天也不能这般轻松。</p>
郭臻挥手让他退去，苏摩拨弄着脑袋扭头下山去了。</p>
漠南大战后，明部铺开局面带来的问题也越来越多，王鹏还在京城活动，银子像流水一样流淌，没有一点好消息传来。</p>
一朝天子一朝臣，宏治皇帝朱煌威登基后，朝中大臣换了一茬又一茬，郭臻入京赶考时营建的关系网早已面目全非。</p>
王鹏在京城那边没什么进展也就罢了，现在连明部兵营也出现问题，急需能独当一面的掌军将领，龙云倒是个好手，但郭臻也只敢给他那么大的权限。</p>
冬日渐深，草原的暴风雪一场接着一场。</p>
这个冬天的雪下的有点多，天气格外的冷，牧民都感觉到了气候的异常。</p>
察哈尔有河套草原这样的驻冬牧场，土默特人也有大明人帮他们收割干草，牲畜不至于被白灾摧残。</p>
察哈尔人大部渡过黄河进入河套，但有少数人留在君子津渡口，看样子不准备再将此地交给土默特了。</p>
额哲的信使出发之后一直杳无音信，草原冬天的气候神鬼莫测，这样恶劣的气候中哪个部落也不敢踏着厚雪长途迁徙。</p>
明部骑兵也终止训练，分在三个山寨中过冬，在寒冷和寂寞伴随下渡过了宏治四年。</p>
时间飞逝，冬天很快过去，漠北、准葛尔的蒙古人早早踏上了前往归化的路途，这里是草原的明珠，杜尔滚的大火也无法摧毁。</p>
俄木布汗的王府热闹忙碌，霍布和抬了好几只肥羊往回赶，因为来了一批人数众多的漠北使团，漠北人更喜欢吃肉食。</p>
“从漠北来此地路途遥远，车臣汗近年来还好吧？”俄木布汗也很意外阿鲁喀尔喀会派来使者。</p>
使者躬身回复：“大汗很好，大汗让我带来问候，一年未见，很是牵挂土默特！”</p>
“土默特一直很好！”俄木布汗尽量让自己的笑声更自然一些。</p>
“大汗说等春天来的时候会来拜访汗王！”使者这句话是一石激起千层浪。</p>
俄木布汗暗自心惊，车臣汗要再返归化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在漠南再掀浪涛吗？</p>
“归化城随时欢迎大汗来访！”</p>
使者告辞而退后，俄木布汗胸口像被压了一块巨石，那是云雪公主与阿鲁喀尔喀王子的婚约，云雪公主一日不嫁出去，都是个麻烦。</p>
与使者同来的漠北人，一连多日在归化城的集市走动，用皮毛换取了不少粮食，很意外地与大明人伙计交谈甚欢，一改曾经野蛮霸道的形象。</p>
去年的那场大战后，车臣汗明白漠南迟早会沦为满人的势力，但是他在漠北不怕。</p>
瀚海草原的辽阔仅次于天空，更连接极北苦寒之地，满人对漠北蒙古束手无策，但正是漠北的贫困恶劣才更凸显漠南的优越。</p>
冬天，车臣汗接待了额哲的使者，劝他南下归化迎娶土默特的公主。</p>
使者将额哲的想法讲的很清楚，就是不希望土默特公主嫁给岳拓，那会让土默特沦为满清的附庸。</p>
车臣汗怦然心动，因为在这个特别寒冷的冬天里，阿鲁喀尔喀损失惨重，三成的牲畜遭遇白灾冻死。</p>
车臣汗虽然心动，但也不敢贸然行事，毕竟漠南草原的边缘趴了一只猛兽，额哲的邀请也来的太突然，所以派使者前来归化了解形势。</p>
大明人的伙计为了招揽生意，多舌者不在少数，又有其他部落的蒙古人知道实情，使者很快就将去年漠南草原发生的事情打听的一清二楚。</p>
离开归化后，漠北使者丢下商队快马加鞭返回漠北向车臣汗禀告所获。</p>
“这么说察哈尔人与土默特人又闹翻了？”车臣汗摸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p>
“正是！”</p>
“大明人与土默特也分裂不再往来了？”车臣汗对郭臻的印象颇深，一是他从郭臻手里得到过不少好东西，二是郭臻表现出了让他正视的实力。</p>
“听说如此！”</p>
“俄木布汗真是愚蠢！”车臣汗大骂一句，随后狡笑道：“若非如此，我们会有这样的好机会吗？”</p>
车臣汗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土默特是摆在砧板上的肉，他不介意也上去咬上一口。</p>
土默特富庶，迎娶云雪公主能让部落获取大量财富以摆脱眼前的危机，如果运气再好一点，他甚至有机会控制归化。</p>
至于未来满人的威胁，再不济带着云雪公主重返漠北，也不过是眼前这种局面。</p>
不等春天到来，迫不及待的阿鲁喀尔喀部落踏上了往南迁徙的路途，反正漠南的春天比漠北来的早，等到了那里时应该已是春暖花开了。</p>
车臣汗率部落骑兵先行出发奔向归化，这个寒冷的冬天终于过去了，但给漠南带来的麻烦正在一点点显露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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