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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船将覆是什么感觉？</p>
无论你是英雄盖世，还是懦弱小人，高尚与卑鄙，残忍与仁慈，奋进与避世，皆是随波逐流。</p>
郭臻突然间发现，自己现在掌控的宁绍强军，到了此刻竟然一点用都没有。</p>
兵进南京吗？</p>
显然不行，一旦真这么做了，定会被当做朝廷的叛逆，到时候，南京的六部尚书为了立威，定会调集江南以及凤阳四镇的数十万大军前来围剿。</p>
如此一来，不用满清突破山海关，江南立马就会陷入大乱，富庶的江南也将变成白骨千里。</p>
更为关键的是，郭臻的潜在对手福建总兵郑珑，一定不会错过围剿宁绍军的机会。</p>
无论哪个时代都需要秩序，秩序即法统，在你没有能力建立一个新法统的时候，只能遵循老的法统，否则便会变成陪伴老法统殉葬中的一部分。</p>
大明的文人地位太高，极少有名望的文人会依附武将，致使武将永远只是成为朝廷所用的一柄刀，一个不能有主意的刀。</p>
刀磨的锋利便可以斩断一切吗？</p>
郭臻应该感谢袁焕，应该感谢徐弘基，应该感谢孙庭，他们打仗屡屡以少胜多，鲜有败绩，甚至没有败绩（除了死前一战）。</p>
在大明，他们就是宏治皇帝和文人手中最锋利的刀，可他们用一生的悲剧告诉郭臻，刀磨的锋利并不一定能斩断一切！</p>
时势造英雄，没有时势，哪来的英雄？</p>
时势没来时出头，这不是当英雄，而是成为别人登上英雄之位的踏脚石。</p>
郭臻没有妄动，只是派王逝和罗靖出去打探消息，同时向史法投递名帖。</p>
在这个时代待的久了，他几乎已经变成了一个大明人，他为这个时代流过血，也为这个时代伤过心。</p>
“这便是大明朝太祖皇帝制定的体制！”郭臻时而狂笑，时而悲戚。</p>
这是一座滑向深渊的马车，任谁也无法挽留，文人掌握了最强大的资源，却在一步步作死。</p>
文人拥有一切，看不起武将，看不上义军，到最后只能带着本可力挽狂澜的资源被时代浪潮埋葬。</p>
秦淮河畔深受士子们喜爱的男+宠+雏+妓，多是北方流民的粥女卖儿。</p>
但是，这能怪他们吗？不是活不下去，谁愿意卖儿鬻（yù）女！</p>
郭臻好像明白了许多道理！</p>
九月六日，王逝急匆匆从门外走进来：“大人，我打听清楚了，礼部尚书凤阳总督马英拥立福王，史法拥立桂王，钱益等复兴社之人想拥立潞王。”</p>
王逝怕郭臻不明白其中的道道，细细解释道：“如今太子不见踪迹，按照“兄终弟及”的祖制，当以福王或桂王即位。”</p>
“但复兴社之人以“福王”荒+淫，上书“七不可”，高呼立贤不立长，推荐潞王即位。”</p>
“史法犹豫良久后，可能觉得‘福王’和‘潞王’都不妥，所以推荐桂王即位。”</p>
郭臻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桂王远在广西，福王前些日子逃难，正好在凤阳，史法舍近求远，这纯粹是在胡闹啊！”</p>
王逝冷笑一声，说道：“史法不过是心存纠结罢了，威宗时，太子为宫女所生，圣上一直不喜，后来他宠幸月贵妃，想立老福王为太子，复兴社之人以“伦序”和“祖制”为由坚决反对，终于还是逼迫威宗外放老福王至洛阳，因此与福王一脉结下仇怨，现在让复兴社之人拥立福王为皇帝，那些人当然不愿意。”</p>
“按照“伦序”和“祖制”该是福王啊！”郭臻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命门：“若立贤，何人为贤？何人能界定？”</p>
“信口雌黄而已！”</p>
“拥立福王有理有据，复兴社之人这么干，不是挖坑埋自己吗？”郭臻哀叹道：“史法迂腐了！”</p>
“复兴社之人如果能成气候，哪里会到今天这个地步！”王逝不屑道。</p>
“可我已经和复兴社之人绑在一起了！”郭臻不喜欢听王逝吐槽。</p>
“大人在张甫的葬礼上，曾与马英有一面之缘，不如……”</p>
郭臻陷入沉思，良久后摇头道：“朝秦暮楚，不为世人所容，这不妥！”</p>
马英和阮钺交好，与复兴社有着天然的隔阂，郭臻如果两边都讨好，到最后怕是谁也不会把他当自己人。</p>
王逝能抓住最敏+感的地方，但往往太过急功近利，他在尽幕僚的责任，但真正的决策者是郭臻自己。</p>
“左玉如何？左玉是复兴社之人！”王逝退而求其次。</p>
“拥立潞王吗？”这些藩王在郭臻的脑子里不过是个名号：“以军镇获取拥戴之功，光宁绍军太单薄了，唯有拉上左玉为伴方可。”</p>
王逝点点头，然后提醒道：“大人不方便出面，以免计泄惹祸，朝臣向来对武将干政极为忌惮。”</p>
“大人可以等左玉有了动作，再摇旗呐喊，遥相呼应！”</p>
“对了，我认识一个说书人，姓柳，名亭，字葵宇，与复兴社之人及左玉均有来往，我马上请他出面联络。”</p>
“行，就由柳亭帮忙联络！”郭臻拍板作出决定，然后说道：“这事可与钱益谋划，却不可以让史法参与，史法绝对不会同意军镇干政！”</p>
有的时候无耻的人更容易合作，站在郭臻的立场，他很能理解史法的难处。</p>
太阳出来了又落下，一日一日犹如白驹过隙。</p>
江南新君未立，又害怕李成挥师南下，郭臻心中不祥的预兆愈来愈浓烈，急书一封送往浙东。</p>
初秋的阳光由炎热转为暖和，翠绿的树叶开始转黄，那摇摇欲坠的模样，与落寞的大明无异。</p>
九月十日，郭臻跟在两个兵部小吏身后，步子迈得很慢，让前面那两个小吏不得不刻意放缓脚步来等他。</p>
脚步走得慢自然可以走得稳，如果郭臻三天前听说史法召见他，一定会脚步生风。</p>
但经过几次彻夜难眠的思考，郭臻想明白了，人要活在现实中，自己不过是个总兵，麾下只有三万步卒和一万水师，由于郭臻的刻意隐瞒，外界对宁绍军镇的印象只有两万人，另外两万人是郭臻花自己的钱养的。</p>
两万人和左玉的拥兵八十万（虚数，装B用的），当然不能比了，所以没人重视郭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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