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愣怔了一会儿，这就是上面塞的副指挥使？一个白白净净的年轻后生？瞧着文文弱弱的，跟兵马司的大老粗们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他们以后要归这个看着比书生还弱鸡的后生管？凭什么！他们不福气。
姜婉宁从他们眼里看出了不屑，讥讽，以及不服。
这种情绪太正常了，一帮自以为经兢兢业业当差的且有升迁机会的人，不管空降过来的上司是谁，他们都会有抵触心理。毕竟，在这之前，他们已经暗戳戳的把空出来的位置当成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是副指挥使啊！”那个被称作黄哥的人笑着开口，“兄弟们都是性子直爽有什么说什么的，以前没跟副指挥使接触过，对你不够了解，所以说话就随便了点儿。但是大家都没什么恶意，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姜婉宁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没有接这个黄哥的话，“杜指挥使来了吗？”
“还没有。”黄哥道。
“我进去等他。”姜婉宁越过黄哥等人往里走。
五人面面相觑，路人丙最先开口，“这小子什么意思？是想跟杜指挥使告状吗？”
路人甲哼道，“他有什么脸告状？咱们也没说什么！他一个空降的，理应做好被排斥的准备。”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手上都没差事了？”黄哥瞪了几人一眼，“到时候别说这个副指挥使看咱们不顺眼，就杜指挥使也不见得能待见咱们。”
黄哥心里一直很敞亮，副指挥使的位置他确实认为非他莫属。可现在，上头塞了个人进来，他不能因为心中有气就不正经办差。杜指挥使是个严谨的人，谁要办差不好，在他那儿过不了。这个新来的，或许自己不用做什么，他就待不住呢？
路人甲几个人很佩服黄哥，他发话了，也就没有继续凑在一块儿，而是两两结伴离开了。
黄哥也往外走，一抬头发现了沈大。
怎么还有个人站在这儿？这又是谁？这么大块头的人站在这儿，他怎么一点儿都没发现？
沈大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黄哥，没理由理会他，慢吞吞的越过他往里走。同时心里给这个黄哥做了判断，不是个好玩意儿。
姜婉宁独自面对沈大有些怵的慌，沈大那双眼幽深不见底，仿佛一切在他眼里都无所遁形一般。她知道沈迟让沈大跟着为了她好，可也太不自在了。那个杜指挥使怎么还没来？身为西城兵马司的最高长官，他怎么能玩忽职守呢？
外头跟人扭打在一块儿的杜明申忽然打了个喷嚏，又打了一个，分神的时候，下巴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牙齿咬到舌头，一股子铁锈腥味儿在嘴里蔓延开。
他啐了一口，一口血沫子直接吐到交手的人脸上，“敢叫你杜爷见血，有种。”
一拳一拳，对方被揍得毫无还手之力。
“回去收拾收拾，自个儿到京兆伊去报道。”杜明申揉着下巴，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别想着躲过去，除非你这辈子不在京城地界露面。杜爷我出了名的记性好，犯在我手里，除非你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不然的话，这辈子别想从杜爷脑袋里除名。”
小混子原本还有点儿侥幸，在听了杜爷两个字儿之后瞬间老实了，得了，被杜疯子盯上，还是别想有的没的了，赶紧去领了罚，把事儿在杜疯子这儿一笔勾销。另外以后做事儿之前，要先看看黄历，免得再碰上杜疯子。
见小混子的态度还算良好，杜疯子朝人屁股上踹了一脚，理了下衣摆，眯眯眼睛，慢吞吞的往兵马司衙门走去。
今儿个兵马司要来个新人，他作为西城兵马司的老大，按道理得接待下。
一刻钟后，杜明申站在了衙门门口。
今儿个当值的衙役已经站在门口，眼皮耷拉着，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杜明申一人踹了一脚，“想睡觉滚回去睡。”
两个打盹儿的衙役一个激灵，立马站的笔直，“指挥使早。”
“一大早的就这么昏昏欲睡，看来我之前对你们太宽容了。”杜明申冷着脸，“一会儿都到后院儿去，我给你们精神精神。”
两个衙役顿时如丧考妣，“指挥使，不用了？您这么忙，哪儿用您亲自动手？对了，今儿来了个副指挥使，在您办公的屋里待了有两刻钟了。您看您是不是先见见人？”
“别以为这样就能躲过去，我见完了人再收拾你们。”杜明申哼道。
“有人来了。”沈大出声提醒眼睛不聚焦的渺无表情的一看就是在神游的自家世子夫人。
姜婉宁回神，正襟危坐，数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人一进来，就立马恭敬的站了起来。
杜明申迈门槛的脚没有放下，保持着单脚站立的姿势，眼里带着审视打量着姜婉宁。
“师姐的儿子？”片刻之后，杜明申抬起的脚放下，一步一步走到姜婉宁跟前，“长得倒是有几分师姐的风采。”
姜婉宁有些懵，师姐，是指她的婆母谈氏吗？
“浪子回头为时不晚，在这儿好好干。”杜明申拍了拍姜婉宁的肩膀，似乎存了试探的心思，很用力。
姜婉宁有种肩膀都要碎了的感觉，疼的差点儿忍不住要叫出声来，咬着牙，好歹没让自个儿太狼狈。
“哟，忍得住？”杜明申十分诧异，这好像跟师姐说的有出入啊，也对，师姐这人惯来谦虚，想必在他跟前也不好意思太夸奖自己儿子。
姜婉宁扯了个笑容出来，还没说什么，杜明申就又道，“走，跟我去后院儿。”
后院已经站了两排衙役，其中就有刚才姜婉宁见着的那几个。不是去办差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这是西城兵马司所有的人？就这几个？这是要列队欢迎她这个副指挥使？这么正式，这么隆重？姜婉宁莫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呢。
“你们两个先来。”杜明申指着刚才在门口当值的两个衙役。
那两个衙役一脸沮丧的站出来，“杜爷，您下手轻点儿，下手重了，我们哥两个可不能当差了。到时候，咱们西城兵马司的人手又不够用了。”
杜明申袍子一撂，直接塞到腰带里，“坚持十招，就算你们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