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公跟着京兆府尹一块儿进宫了。
京兆府尹先进了御书房，递上奏折之后，又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嘉和帝听了眉头皱在一块儿，南昌内政虽然有点儿不稳，但据他所知，太子陆珩，是最有希望登上皇位的，太子妃洛晚晴与太子陆珩之间感情极好，太子身边至今为止都只有洛晚晴一个。若是洛晚晴在大周出了问题，陆珩追究起来，就算交出罪魁祸首，也不一定能平息陆珩的怒气。
大周现在战事缠身，可没什么精力去应对南昌。
好个晋国公，不能为他排忧解难就算了，还纵容儿子给他添麻烦。
“南昌国太子妃现今如何？”嘉和帝问京兆府尹。
“人没出事儿，只是挺生气的。堂堂太子妃被逼迫，有些怒气是正常的。”京兆府尹道。
“四喜，你预备一份厚礼，悄悄送过去。她既然没有大张旗鼓表明身份，那朕也不能挑明了。强抢良家妇女，改判何罪？”嘉和帝问京兆府尹。
“杖责三十，监禁三年。晋临渊有功名跟官职在身，罪加一等。对方身份尊贵，再罪加一等。”京兆府尹道。
“就按着你说的判。”嘉和帝丝毫没有犹豫。
要是晋国公就一个儿子，他或许还得斟酌斟酌，毕竟晋国公对他也是忠心耿耿。晋国公府的老大，也就是如今的国公府世子爷，方方面面都出色，有他在，晋家老二就算没了，晋国公也不至于断了传承。
“微臣遵旨。”京兆府尹应下，“那晋国公还候在外头呢？”
“朕头疾发作。”嘉和帝道。
四喜会意，送京兆府尹出去，顺带给晋国公带了个话，“陛下最近忧心战事，时常夜不能寐，刚才听了府尹大人所奏之事，气急攻心，引发头疾，老奴急着去请太医。”
头疾发作，根本就是借口，同时也表明了态度。
晋国公知道了，这是要舍了老二平息南昌国太子妃的怒气了。
儿子是自己的，虽然有错在先，虽然他心里也有准备，可当这个不确定变成确定之后，他这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儿。
晋国公跪倒在御书房外面，高声道，“臣请陛下保重龙体！”
说完之后，起身去追京兆府尹去了。
四喜折回御书房，嘉和帝面前摊开的是边关来的战报。
“走了？”嘉和帝问。
四喜回话，“走了，挺平静的，大概是来之前就想到陛下您的态度了。”
“他一直是个聪明人，且这一回确实是晋临渊做的过了。”嘉和帝道，“叫人查一查，晋临渊平日里的作风。我记得，是个不差的，怎的会做这样的事儿？”
“陛下可还记得当年的案子？”四喜问。
嘉和帝疑惑，“你说的是什么案子？”
四喜简要的提了提当年曲江南的事儿，嘉和帝慢慢回想起来，“不是说是那曲江南为了巴上晋国公府，自愿的吗？年轻人闹起来没轻没重，这才出了人命。但是晋国公府处理的很及时，也没有以权压人，提出的解决方案曲家也没意见。”
“曲家是普通农家，就算有意见又能怎么样？”四喜道。
“你是说有隐情？”嘉和帝挑眉。
已经过去的事儿，说实话，他并不想再拿出来去分辨谁对谁错。
“有没有隐情老奴不敢说，但是南昌国太子妃这事儿，陛下觉的，她隐瞒了身份就该受到晋临渊的逼迫吗？府尹大人可是说了，这太子妃还救过晋临渊。”四喜道。
“你的意思是晋临渊是惯犯？”嘉和帝揉揉额头。
“就怕是这个样子。”
“让姬蘅去查。”嘉和帝想了想说，“你怎的对这件事儿这么关心？”
“什么都瞒不过陛下的眼睛。”四喜不慌不忙，“老奴这算是触景生情。老奴有个兄长，待老奴极好，老奴进宫之后，家里过了最艰难的时候之后，老奴的兄长似时常托人给老奴带东西。老奴跟兄长感情极好，只不过后来，老奴的兄长去了，只留下老奴的嫂子带着小侄女过日子。兄长临去时候交代过，叫她们不许忘了老奴。所以嫂子跟小侄女也时常给老奴捎东西进宫。有一回，老奴见到了我那侄女，长的俊俏可爱，老奴十分喜欢。陛下知道，老奴这样的，不可能有自己的子嗣，所以，老奴拿我那侄女当亲生女儿看，就盼着她将来能嫁个好人家，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停顿了片刻，四喜接着道，“老奴那侄女儿长大之后，美貌又贤惠，是许多人家争相求娶的对象。老奴嫂子给侄女儿选了一门门当户对的，她们来看老奴的时候还说，都说好了，将来老奴要是能放出宫，侄女跟侄女婿给我养老。那小子老奴也见过，长的一表人才，性子憨厚，是个能拿老奴侄女好的人。婚期定下了，老奴天天数着日子，盼着他们成亲，他们说好了，成亲之后来给老奴说一声。老奴盼啊盼的，就是没盼到人来。后来，老奴嫂子来了。不到四十岁的年纪，满头白发。老奴的侄女儿成亲之后，二日回门的时候被乡绅的儿子看上了，直接就被掳了回去。老女的侄女婿跟他们厮打，被生打死了，老奴的侄女儿后来被扔在乱葬岗，身上连块好皮都没了。那会儿老奴就是宫中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想要给侄女儿两口子报仇都做不到。老奴嫂子因为受不住打击，熬了没多久就去了。”
嘉和帝有些愣神，“后来怎么样了？”
“老奴就拼命钻营，一步一步的，总算在宫中站住了脚。老奴寻了机会要给侄女儿跟侄女婿报仇，结果，那乡绅一家早就死了。他们一家遇上悍匪了，连宅子都被烧没了。”四喜道，“老天有眼，老天又没眼，老奴是想着亲手报仇的。”
嘉和帝沉默，“所以，你同情南昌国太子妃？”
“不是同情南昌国太子妃，是同情所有有这样遭遇的女子。”四喜认真道，“老奴自认不是个好人，也不是心软之人，可因为有侄女的事儿在前，老奴总觉得，要是碰到这样的事儿老奴不管不问，侄女儿知道了会伤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