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定住的于元傻眼了，眼睛瞪得像铜铃：“全部这么多还不够吗？夏，嗯，哑婆婆说一个亮晶晶能换好多钱钱的，我有好多亮晶晶呢。全部都不行吗？还买不到吗？”
他本来还以为拿一两个亮晶晶就能换到的呢。
“嗯，不行。还要很多。要——差不多六个全部的那么多能买驴车，十个全部的那么多能买二叔那样的骡车。”话虽然残忍且现实，但该说的还是要说，于长摸了摸小孩的头给予安慰。
于元伸出手指头掰了掰，发现根本算不清，一头倒在了被子上，被打击得有点起不来了。
半晌，他蠕动着抬起头，一脸真诚地向于长发问：“大哥呢？大哥也没有那么多钱吗？大哥都是大人了，都没有那么多吗？”
“咳——”于长被眼前小孩无比认真的脸给堵了个猝不及防，满脸羞窘。
这话让他怎么说，可事实就是那么残酷。
他这个所谓的大人手里的钱，如今比小孩手里的都多不了几个子了。
真的太没脸了。
现有的全副家当可能连个磨他都应该买不起了，还车？
“嗯，大哥也还没有。所以，现在就先睡觉，以后阿元和大哥一起努力攒。现在咱们自己没车，可以每次拿一两个钱去坐别人的车，也可以多拿一点钱租别人的一架车。”
天知道他是拿出什么样的勇气承认这句话的，但家里就两个人，他不想事事骗阿元，让他活在一种“家里有很多钱，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的虚幻里。
那女子迟早是要离开的，到时候他们就会回到原来的生活。
他有信心让阿元过得比以前好，但却无法保证能维持目前这种水平的日常生活，更别说想添什么大件就随时能添什么了。
他必须让阿元知道自己家里的大概状况，这样事后他才不会因为生活的落差而太过失望。
被于长如提线木偶般顺手塞进了被窝的于元双手抓着被边，只露出两只眼睛愣愣地望着屋顶的房梁小声嘀咕：“那哑婆婆是不是也没有那么多钱钱？”
他想起这个是因为他还记得夏夏之前带他和豆子去过有骡子的地方，那回夏夏都拿了好多钱钱出来，结果人家都不换给他们。
肯定是的，不然夏夏那么爱买东西，早就会买一个骡子和车了。
不过，他想跟大哥说的那样，自己攒钱给夏夏买。
到时候夏夏肯定会好高兴的？
好，明日就开始努力攒钱钱，现在就先睡觉……
于元乖乖地闭上眼，意识混沌前，他感觉自己好像把什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第二天两人一早就醒了，发现外头雨停了都很高兴。
于长给于元边笨手笨脚地绑头发边念叨着该去县城剃剃头了，头发长了就刺棱得很了。
于元想着夏夏最近也爱摸着他的头念叨，甩着腿张嘴就道：“不用拿钱钱给别人，哑婆婆会剪，我让哑婆婆给我剪。”
于长有些讶异，那女子连这个都会？
“你咋知道哑婆婆会剪的？”
“哑婆婆给我剪了的。”于元爬上梳妆台去照镜子。
“剪了哪里？”于长没看出来。
于元摸摸于长刚给绑好的头发：“这里啊。”
结果，镜子都还没来得及照，头绳一下就给摸掉了。
突然出现的意外让两人都愣住了，面面相觑中于长是看出来了，小孩剃光的地方头发长了一指甲盖长，前额的发却还是跟以前差不多。
确实是剪过才会这样。
只是剃发和剪发可不是一回事，阿元哪来的信心那女子一定能做呢？
“剃头还要剃头刀呢，万一哑婆婆没法给你剪呢？”
“那就拿钱钱让别人剪啊。”于元一脸理所当然，有些奇怪地看自家大哥。
这是脑子不好了么？
于长心想，小孩这是都还没觉出来自己已经暴露出村的事了？
成嘞，同样是花钱找人剃头，这明显就是嫌弃自己了，用不着他这个大哥带了而已。
他能说啥，确实俩人今日特意跑县城一趟的话，半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关键他昨儿都答应有福阿爷去帮忙，今日抽不抽得出半天时间来还不好说。
女子和阿元正好常去县城，照理来说让女子陪着剃个头是更方便。
但一来阿元是他的责任，二来，他们做买卖没有很早收摊，下晌如果再耽搁点时间可能都赶不上回来的牛车。
所以，到时再看，下回回来小孩没剃成的话他再带着去一趟。
“真去找别人剃的话，剃头的钱你可不能让哑婆婆拿，得自己出。大哥每回都给你钱了，自己要吃要穿要玩的，都自己拿钱，知道不？”
于元闻言低了头，左看右看就是不敢再直视于长的眼睛：“那，那哑婆婆就要给我买呢？不要我的钱钱呢？”
大哥以前就说买粮食都要用自己的钱钱，但是，夏夏经常不让他给。
吃的菜和肉也都是夏夏给钱的。
零嘴、小玩意儿有时自己给钱，但大多时候是夏夏给的，布和鞋鞋也是夏夏给的。
于长大概明白阿元的钱怎么会一直没少反而增加了，这孩子根本就把那女子的施予看得有些理所当然了。
“要是哑婆婆不要你的钱，那咱们也尽量不要哑婆婆的东西。咱们不能白拿别人的东西，是不是？家里少什么、你想要什么都跟大哥说，大哥给你买。”
于元听着这话有些不舒服、不乐意，动了动嘴想说夏夏不是别人。
可转念想到大哥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大哥只知道哑婆婆是别人，就只得闭紧嘴巴不说话。
于长见状有些头疼，阿元什么都不太懂，如今正是依赖那女子的时候，这时让他彻底跟那女子划清界限确实有点伤他了。
而且，真能划清吗？
那女子这一个多月花费在阿元身上的钱财早就远远超过他现今可以承受的了。
不仅如此，对方这么精心照顾阿元所费的心力，对方给阿元带来的满足和快乐，也是能用钱财算得清的吗？
明明是他自己能力不够，却只会对着一个孩子说这么冠冕堂皇的话，着实有够虚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