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呼～
微微的火光，像是刚被点燃的一般，只冒出个头，摇摇欲灭的样子，说不得能燃着多久。
男子见状，不用多说，手下便是加重了些力道，那推拉风箱的速度，也是快了许多。
熊熊火焰，瞬间便是升腾起来。
不过很快的，又被压制下去。
烧瓷，火大了是不行的。
老人不紧不慢地走进深窑中，四周燃起的温度倒是让他的额头都是多了一层汗渍，他抬手用袖子擦了擦，却也顾不得再流，手往前一推，那刚用釉土做好的模具，便是被推了进去。
外头的风雪更是大了，冷陌蹲坐在风箱旁，一只手就这么撑着脑袋，眼睛时不时地瞟了瞟老人那边，盛满了百无聊赖。
他应该是无聊的，进来学手艺都三年多了，还是只让自己拉风箱，别的徒弟，可都是在师傅旁边手把手的教了。
师傅烧窑的时候，徒弟应该是要在边上看着的，看师傅的手法，造模、凝物，这都不是纸上得来的东西，是要实际演练的。
冷陌平日里也有私下烧过，可是烧出来的瓷器要么不成样子，要么脆如薄纸，久而久的也就打消了。
不过好在，这么一烧制，自己对于烧窑的流程，也是熟悉了不少，起码现在看师傅在那操作，心里头也能够跟得上节奏了。
烧窑可是门技术活，天气干或冷，湿或热，都会影响但成瓷的品质。夏天烧窑是一种方式，冬天又是另一种，平日里没个师傅教，自个儿摸索是摸索不出的。
他摸了摸胸口，仔细感受着自己心脏的跳动，有些欣慰的笑了笑，右手不可察觉地从袖中取出一粒药丸，一仰头，直接是吞了进去。
冷陌长舒了一口气，继续看着老者在那操作，心里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
“来吃饭啦！”
芬芳扑鼻的饭菜，一样一样的给端了上来，小二子见状，从凳子上一下子弹坐下来，嘴里还说道：
“我来帮忙。”
清姐手一摆，直接是大手一挥着让他又重新坐了回去：“不用，这么点小事，我一个人就够了，准备吃饭。”
清姐笑着，转
身又走近了厨房里，张罗着端菜了。
白脸哥嘴角使劲抽了抽，恨不得一下子将所有的味道都是一吸而尽，这时只道是嘴生了少，不可一下吃光。
当然，他要是全给吃完了，那就该被清姐打了。
时间也是乘着这漫天飞雪，呼呼咋咋地走了过来，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殊不知过年的日子头，也是带了过来。
清姐叫上了小二子一起过年吃年夜饭，小孩子家家的只是迟疑了一下，便答应了。
可你说来就来嘛，还给带了点东西，倒是让她有些哭笑不得，推又推不掉，便只好收下。
不过，可以看出的是，小二子挑的很用心。
只是这才十二啷当岁数的孩子，却是如此的懂事，懂事的让人心疼。
他本是该无忧无虑收着压岁钱的啊。
这一点，清姐没有说出来，只是看着小二子越发柔和的眼神里，满是心疼。
“来来来，吃饭咯！”
白脸哥白了他一眼，嘴角有些抽抽地乖乖坐好了，也不是他乖巧，只是这人的实力，远不是他能够揣测的。
柒拍了拍小二子的头，坐到了他旁边。
头被拍的不重，只是拍过以后，小二子只觉着一股暖流在身体里面游走着，说不出的舒适。
他看了看柒，一嘴的胡茬子，一看就是许久没有打理过自己。蓬松的头发下眼睛却是闪着近乎渴望的光芒，不知是对这饭菜，还是其他。
边坐着，他的手也没闲着，一边张罗着布置碗筷，一边接过清姐的菜，倒也是极为熟络。
“别看我这样，这事我可没少干。”
察觉到小二子在看自己，柒偏过头来冲他笑了笑，将碗筷递给他。
小二子接过碗，眼尖的他注意到，柒另外备了副碗筷在边上，递给了另一个空桌。
“给你，这是你的。”
白脸哥没好气地接过来，也不知道柒怎么想的，他一个只靠着山鬼的眼泪才能够被看到的状态，吃个年夜饭也就是臆想罢了，怎么还较真呢？
“那就是白脸哥。”
小二子琢磨着，吃惊归吃惊，倒也没惊讶到哪去。
毕竟白脸哥的存在，清姐早就告诉过自己了，算不上多惊讶。
不过这空桌上摆了副碗筷，看起来也是有那么点
诡异，好在有清姐和柒不断打着哈哈，气氛倒也没那么令人沉闷。
时不时地，柒也会照顾一下小二子的状态，把他也拉扯到话题里来，一时间，也是有那么点其乐融融的意思。
不多时，一道道菜都是被端了上来，细数下，又怎是一个琳琅满目了得？
压岁钱，过年照例是要封的，富贵人家包的红包里头，压的多半是支票，贫苦人家整不起那玩意，倒是化繁为简，给包了枚铜钱进去。
这叫一年到头，顺顺溜溜。
也算是个说法。
往年吃年夜饭就清姐和柒两人，兴不起这一套，都是这么大的人了，还压什么岁呢？
但今儿个不同了，清姐手往袖子里一探，摸了个红包出来，只稍是迟疑了一下，便递给了小二子：
“呐，姐给你封的红包，压压岁。”
小二子连忙把筷子当下，一双手不住地往外推脱着，脸上挂满了手足无措。
这还是，第一次收红包呢……
不过柒可没管他这个，直接就是替他给收了下来，转手便扔进了他的怀里，边收着，边给他夹着菜。
这一顿操作，丝毫不给他推辞的功夫。
小二子嘴张了张，愣了一下神，这到嘴的推辞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化为一声叹。
但他很快便振作着精神，夹了一大口菜给清姐，权当做刚才的回谢。
清姐笑了一下，看着小二子的眼神也是充满着柔和，这让白脸哥不得不怀疑小二子是不是有什么魔力，让得清姐如此关照。
柒在旁边笑了笑，单手握筷，反手就是给白脸哥脑袋上来了那么一下子，嘴里头还吃着菜：
“别看了赶紧吃。”
白脸哥吃痛一声，忍不住拉了拉清姐的衣袖，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要不是清姐早已熟知他套路，差点儿就被他给骗了。
不过她终归是心软的。
也给白脸哥夹了一些。
“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
一顿饭，吃的也是尽兴，柒不住地夸清姐手艺了得，将来娶了她肯定是高福气，就连小二子，也是渐渐被熟络起来的氛围给带了过来，交谈间也是没了一开始那么拘束。
清姐这才知道，原来他也可以是健谈的。
不过这样一来也好，对于小二
子，清姐的印象是极好的，这孩子勤快，又踏实肯干，平日里看他做事就知道是个吃得亏的人，因此时不时地这么照拂着点，她也很是乐意的。
酒足饭饱后，柒也是谈了点正事，让清姐和白脸哥都是神情一震。
“我只是说的二十八间巷，有着落了。”
这又怎么不让清姐他们吃惊呢？
也只有小二子才一头雾水。
因为有“山鬼的眼泪”的缘故，所以清姐才可以看得到白脸哥，但准确来说，看到的也不是白脸哥，而是他七魄中的其中一魄。
人分三魂七魄，魂魄会在人死后的七天内重返故地，也就是所谓的头七。
死去的人带着三魂七魄，踏入阴阳界，走过奈何桥，喝下孟婆汤后，便可转世投胎了。
可少一魄的人，可干不了这个。
七魄少一魄，便意味着这个人的魂魄已经不完整了，得找到完整的魂魄，才有可能进入六道轮回，重新投胎。
这也是问题所在，想要白脸哥活过来，自然也需要完整的魂魄，如今就这一魄在这，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找回白脸哥的其他魂魄，是最为重要的。
而柒告诉他们的线索就是，“北上长安，二十八间巷，自有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