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大仲急忙按住肖氏,“慢点慢点，再抻到肚里的孩子。”
“抻到了更好，省的生下来跟着我这个没用的娘遭罪。”肖氏呜呜的哭起来。
“你也看到了，那李官人比咱芸儿大那么多，都能当她爹了，咱家闺女才多大啊。”
“哎呀，你怎么这么糊涂啊，咱家芸儿年纪是不大，但你看看带着一个豆儿，年纪相当的谁家能要？转过年她就是十七了，娘说的对，大娟儿也到说亲的年纪了，芸儿这个当大姐的一天没成亲，娟儿就没法说亲，你的闺女是闺女，人家闺女就不是闺女了？”
“娟儿那孩子不错，要是真因为咱们耽误了一辈子的大事，咱这辈子都过的不安心，你想想是不是这回事？”
杜大仲按照赵氏教的话，一字不落的重复给肖氏。
他原是也不同意，孩子再气人到底是自己的闺女，他这个当爹的哪有不疼的，只是，他娘说的对，女儿已经不是大闺女了，带着那么大的孩子，想找个门当户对的是不可能了。
“李官人虽然年纪大，可你想想，芸儿嫁过去了，不用吃苦受罪，有吃有喝有银子花，他家那两个小子都大了，也不用芸儿照管，芸儿还小也能生，成亲后再给人家添一个，在人家站稳脚，这后半辈子不就有指望了么？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还是他娘说的对，儿女亲事不能由着孩子的性子来，还得他们当父母的做主。
“我总不能害自己的闺女啊。”
肖氏的哭声小了，慢慢的把头抬起来，看向杜大仲，“真能有这么好？”
嫁过去真的能不受穷了么？那李官人真的能给她闺女捧在手心里像个宝贝一样宠着么？
“那当然了，人家李官人在东塔村可是出了名的富庶，芸儿嫁过去还能有罪受了？”
见她的态度软化，杜大仲暗暗松了一口气，屈腿上炕，搂住她的肩膀，柔声说道：“李官人除了年纪大了些，别的条件可真是没的挑的。”
“那我问问芸儿，听听看她是什么意思。她若是不愿意，咱们也不能强求，强扭的瓜不甜。”
“嗯，听你的。”
听到这，杜芸穿鞋下地，回身给豆儿跟大力盖好被子，转身朝东屋走去。
殊不知，她前脚刚走，后脚豆儿就睁开了眼睛，长睫忽闪的眼睛里溢出两汪泪水。
都是他连累了娘亲，要是没有他，是不是娘亲就不用嫁给那个爷爷了。
想到这，豆儿拿起衣裳一件一件穿好，光着脚爬下地，穿好鞋子，看着鞋子上栩栩如生的小蝴蝶，滚烫的泪珠儿滴答滴答砸在小蝴蝶上。
原先这里破了一个大洞，露了大脚趾，总是会踢到石头，是他娘找了一块碎布，给他缝了一个好看的小蝴蝶。
他娘说他就像这蝴蝶一样，破茧重生，长大后，一定是最美丽最大的那只蝴蝶。
豆儿没有开门，怕惊动他娘，而是弯起身子从门上的破洞钻了出去。
趁着他们说话的空隙，轻手轻脚的给门拉开了一条缝，小小的身子挤出去，朝大门外走去。
杜立睁开眼，刚刚豆儿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随即穿好衣服，学着豆儿的样子，溜出了家门。
正好，趁这个机会去小木屋看一眼。
而这边杜芸只顾着跟杜大仲谈判，并未发现这两个孩子先后脚走了。
“芸儿啊，爹娘不会害你的，都是为了你好，你想想你带着个孩子，不清不白的，谁家敢要你？那李官人年纪虽然是大了点，但人家里条件好，你嫁过去后，人家不会亏待你的，难道你想让豆儿跟着你一辈子受穷么？像你爹这样？”杜大仲语重心长的说道。
“是，爹说的是，李官人除了年纪大点，的确是最好的选择。”杜芸淡淡的说。
她这般痛快，倒是让杜大仲吃惊了。
“你这话说的可是真心？”他不相信一向忤逆他的大闺女竟然会如此好说话。
“自然是真心，李官人家境富庶，给的彩礼肯定也多，有了这笔钱，您就不用这么辛苦了，能拿着这钱好好的收拾收拾屋子，也能让大力像小叔一样去学堂。能为了家里好，芸儿自然是愿意的。”
“学堂？什么学堂，家宝去学堂了？”肖氏吃惊。
由于还没分家，家里赚的钱，要交给老院那边，剩下点自己生活。
上个月，她到那院跟婆婆提了一下，结果，被王氏给骂出来了，说她是痴心妄想，家里穷的都揭不开锅了，还想让儿子上学堂，简直是不要脸。
脸都被她抓花了。
赵氏也因此被她气的大病一场，当家的跟她呕了好长时间的气，她性子本就软弱，瞧着家里被她弄的乌烟瘴气的，也就不去那院了。
也断了想送大力上学堂的念头了。
只是，心里有些对不住孩子，生在这样一个穷家，小闺女饿死了，大儿子又成天吃不饱，可怜她儿那么聪明个孩子，硬是毁在了她的手里。
“嗯，我听我奶说的，打算年后送家宝去东塔村的李家家学学认字。”
别问她是咋知道的，反正不是从赵氏那听来的。
还是那天去采蘑菇，李三花说的，说赵氏带着家宝从东塔村回来，搭她家的牛车，赵氏提了一嘴，三花记下了，把这事儿告诉她了。
只是她不能把三花给供出来，不然以杜大仲的尿性，肯定后脚就颠颠跑过去告诉那边。
到时候平白给三花家惹了一身不是。
听完这话，肖氏气的浑身发抖，饶是泥人还有个土性呢。
凭啥！
活儿他们没少干，份例也没少交，家里有点吃的都巴巴的送到那边去，回头他们想吃个鸡蛋，还得上那边去磕好几个响头，人家才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给两个，然后还被当成贼揪着头发打。
肖氏越想越委屈，哭声也从最开始的哽咽抽泣到后来放声嚎啕大哭。
都怪她啊。
都是她太软弱了，要不是她软弱，她的小闺女也不会生生的饿死了！
肖氏气红了眼，指着杜大仲的鼻子，罕见的咬牙切齿的说道：“杜大仲我告诉你，我闺女就是跟家待一辈子，我也不绝对不会称了那头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