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留着呢，你要干啥。”肖氏问道。
“在哪呢”
肖氏绕过她，走到炕柜跟前，拉开柜门，半个身子探进去，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盖子，从里面拿出一张纸，递给她。
“我身子好多了，别花没用的钱。”也不是大户人家的娇太太，哪就那么娇贵了。
杜芸伸手接过方子，叠了两个折，放在荷包里，而后，说道：“殷大夫临走的时候特地叮嘱了，咱们得听大夫的话，这钱该花就得花，可不能省。”
说完，杜芸提着篮子去了外屋地，拣出一块放在菜板上，剩下的踩着凳子挂回到房梁上。
刚想下来，西屋那边开始作妖了。只听赵氏扯着破锣嗓子咧着嗓门嚷嚷道。
“我要撒尿，我要撒尿，小娘养的肖美凤，你诚心的是不是！你想憋死我是不是！”
骂骂咧咧的声音就像是被踩了脖子的鸡，尖利刺耳。
视线落在单薄简陋的门板上，杜芸神色一变，桃花眸里浮现出一丝丝戾气。
脑海中蹦出肖氏之前的话，她强压下怒火，从凳子上蹦下来，刚迈开腿，肖氏从东屋推门出来。
手腕被拽住，杜芸回头，目光对上肖氏那双暗淡无光的双眼，只见，肖氏冲她摇摇头。
轻声说道：“回屋，我去。”
说完，迈开步子朝西屋走去。
看着她消瘦的背影，杜芸攥紧的拳悄悄松开，深吸一口气，跟在她身后一并进了西屋。
肖氏刚走到跟前，赵氏脸上冒出一股坏笑，抓起枕头朝她狠狠的丢过去。
肖氏不躲不闪，硬抗下这一下，面无表情，理了理错乱的头发，如往常一般。弯腰拿起放在炕根儿下的盆子。
放在炕上，倾身上前，掀开被子。一股浓重刺鼻的尿骚味扑面而来。
赵氏得意洋洋的睨着她，“没忍住，尿出来了。”
“嗯。”肖氏应了一声，“我给你换。”
她不恼也不哭，只静静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换被子，换被单，任凭赵氏如何刁难，只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但，她越是这般，赵氏越生气，“你摆着个死人脸给谁看，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死了？我告诉你，肖美凤，我当初过来的时候，全村人可都知道，我在你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儿子你闺女这辈子就毁了。”
“你以为分家了我就治不了你了？你可别忘了，我是你家婆，是你男人的娘！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就跑不出我的手心。”
“嗯，不忘。”肖氏淡淡的回应。抱着拆下来的被褥转身往外走。
她这般不痛不痒的样子惹恼了赵氏，赵氏一下子炸了毛。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枯枝一般的双手抠着被子做起来，倾身往前，伸手扯住肖氏的衣裳，用力往后一扯。
肖氏一时不察，惊呼一声，连人带着怀里的被褥一并摔在炕上，那枯枝一般的手爪子捏着她的胳膊肉，发狠的拧下去。
杜芸急了，一个高窜过去，攥着拳头照着赵氏的胳膊狠狠捶了下去。
赵氏嗷呜一声，胳膊吃痛，本能的松开手。
“好啊，好啊，哎呀，我不活了，这日子没法活了。”赵氏坐在那，九曲十八弯的腔调跟唱大戏一般，一边拍着被褥，一边哭闹道：“老天爷啊，你快看看啊，作死的作孽啊，娘俩合起伙来欺负我病弱的老婆子，要逼死我老婆子啊！没活路啊，我真是没活路啦，老天爷啊，你快看看啊......”
杜芸扶起肖氏，把她拽到自己身后，看冷笑道：“还敢让老天爷看你，老天爷要是真看见了，你早就嘎嘣死了。还能蹦的这么欢？！”
“还有，我告诉你一件事哈，家里拢共就这两床被子，你要是嫌弃热，晚上不想盖被子睡，你就尽管尿。”
说罢，拉着肖氏转身推门而出，砰的一声关上门，连同那一声声脏耳朵 谩骂声一并关在里面。
回到西屋，杜芸扶着肖氏坐下，撩起她的衣袖，一块触目惊心的红印映入眼底。
“没啥，别看了。忍一忍就过去了，再有个十多天，那边就来接了。”
说着，肖氏洗洗手，回身上炕，抱起小雪儿，亲了亲，对杜芸说道：“碗柜里还剩半碗苞米面糊糊，帮娘热一热端来。”
杜芸心里发堵，却还是依言去了外屋地，一会的功夫端着一碗热米糊进来。
闻到米糊糊的香味，小雪儿在肖氏怀里扭着小身子，葡萄粒儿一般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杜芸手里的瓷碗，嘟嘟着小嘴，唧唧望眼欲穿的盯着小碗儿。
翘着她这副可人爱的模样，杜芸没忍住笑出声来，桃花眸上如嵌了碎钻一般，闪着点点暖笑。
“娘，您看，咱家小雪儿长大后肯定是个机灵的。”杜芸笑呵呵的说。
“娘，我小时候也这样吗？”豆儿凑过来，看着小雪儿，好奇的问道。
额......
杜芸看着儿子，不用想也知道现在自己的表情肯定尴尬的要死。
这问题要她怎么回答呢？
她这个赝品压根没参与过豆儿的小时候呀。
“你小时候可不像你小姨现在这样还能喝个米糊，你就跟天生天养没啥区别，你娘那时候跟着小豆芽一样，蜡黄的，奶水也不够，阿婆就拿菜汤喂你。”
杜芸静静的听着，脑海中不由浮现起那样的画面，当时的条件有多艰苦，一点也不难想象。
目光落在豆儿身上，现在的豆儿白白嫩嫩，活像一个年画娃娃一般，俊俏的小模样可爱极了。
倘若，假如，她没有穿过来，那豆儿现在会是什么样？
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第一次看见豆儿的光景，黑黑瘦瘦，混身上下没二两肉，就一个大脑袋晃悠悠的惹人注意。
如果她没穿过来，豆儿是什么样，现在是真不好说。
正在这时，杜大仲背着一筐柴从外面回来。
看着杜大仲，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从回来之后竟然半句话都没问过他。
正想着，听见门响，以及男人沉闷的脚步声，高一声矮一声的去了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