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西屋，大力忐忑不安，手足无措的站在那，活脱脱一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一般，全然不复往日的顽皮。
豆儿看着气氛有点低沉，鬼机灵般挤到娘亲的怀里，像个猫儿一样在她怀里蹭来蹭去。
“娘亲，我困了，想让娘亲抱着睡觉。”说着，还像模像样的打了个哈欠。
杜芸低头看向儿子，一眼便看穿了他的想法，这眼睛瞪的跟个小灯泡一样，哪里像困的样子。
心知他的不安，还是将他抱在怀里，看向大力，“上来，地上凉。”
大力麻溜脱鞋上炕，端端正正的坐在她面前。
“大姐，我真知道错了，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再也不跟你顶嘴了，你别让我走。”
说着话，晶莹的泪花跃然浮现在眼底，在眼眶里打转。
杜芸默默的叹了口气，“过来，到大姐跟前来。”
大力依言往前蹭了两下，坐到她跟前。
杜芸伸出手，摸摸他的发顶，组织一下语言，说道：“大姐问你，你想跟咱爹一样，一辈子与这黑土地打交道嘛？”
大力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迷茫，这个问题，他从没考虑过，村子里那些叔伯不都是这样过的嘛，对于未来，他没太多的想法。
“大力，这个世界很大，不仅仅只有云水村，村子上面有镇，镇子上面有州府，州府上面有都城，姐姐不想你一辈子就窝在云水村，若干年后，像咱爹以及那些叔伯一样，慢慢的在日子的消磨中没了那份闯劲儿与灵动。”
“大姐不是要给你赶出去，是想让你跟有本事的人去学本领，学好了本领，你的将来才会更好。”
这样说，大力就明白了，原来大姐不是要赶他出门，而是想让他去学本事，学大本事！
饶是悬着的心落地了，眼泪还是哗哗的淌下来。
原来，原来大姐不是嫌弃他了，是在为他打算，想让他学好了本事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大姐，外面有什么？”大力第一次对外面的世界产生了一丝好奇。
外面有什么？杜芸微微蹙眉。
这个问题还真把她难住了。
忽然想起前世的她自己，她的大学是在一个三线城市上的，那时对首都的印象就是有故宫有长城，是一座历史悠久的现代化大都市。
至于首都到底有什么好，对这个概念她是模糊的。
大型商场首都有，家里也有，好吃好玩的地方首都有，家里也有，首都有故宫，但谁没事儿会成天去逛故宫呢？
对普通人来讲，最关心的不过是吃穿住行，首都有的家里都有。
这是她最开始的想法。
后来毕业后去了首都，在首都呆了三年之后，她有个答案。
首都能赋予每个人的是一种拼搏向上的劲头，不努力就会被这座城市淘汰，所以只能不断的去完善自己，让自己变得更优秀。
当时会觉得很苦，但当你克服了以后，再回头看自己走过的路，会发现自己无论是从心智还是从思想上，都在逐步完善，慢慢的成熟。
首都容易让人迷失，也很容易让人找到未来的方向。
归根结底是眼界，眼界开了，你的世界不在是井口那么大，自然心胸也打开了，格局随之变大。
那时候，外界很多声音都说首都的孩子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傲。
其实那并不是傲，而是眼界，他们从小到大，在这种氛围内耳濡目染，早在懂事的时候，格局观便一点点的行程，远比大学毕业那些涌进首都的人的格局观要形成的早。
简单的说，这座大城市不会辜负每一个努力向上的人。
但要怎么去跟大力说？
他这个年纪能懂么？
大力还眼巴巴的等着她的答案。
思索片刻，她回答说：“咱们家种地，两垄地，年景好的时候一年能收三四吊钱，年景不好的时候甚至连几粒粮食可能都收不到，而无论年景好不好，我们所付出的辛苦都是一样的，对不？”
大力不假思索的点点头。
杜芸继续说道：“而外面，你付出辛苦与努力，结果可能并不会如你所料那般，但这是个累积的过程，只要你肯努力，一步一步的去付出努力，总有一天你会收获满满。”
“就是你用同样的经历去种地，你所能得到的只是填饱肚子，而外面不仅能让你填饱肚子，还能让你变成一个比现在更好的人。”
比现在更好的人？
大力想不出那会是什么样子。
这些对他而言还是太抽象了。
不过，他依然是相信的，因为大姐那么厉害，大姐说外面好，外面就一定是好的。
“大姐，我要去外面学本事，学好了本事就能养活爹娘养活你们了，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听闻这些话，杜芸温温柔柔的笑了，饶是只听着，她也是开心的，伸出手，搂着他的肩膀，轻轻把他拥进怀中。
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心里暖暖的，充斥着一股暖流。
“你想学木匠还是跟这崔伯伯去他的小酒馆跟小二哥去学算账？”
他想去跟着崔伯伯学算账，因为崔伯伯熟悉。
但.....
他压下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抬头看向杜芸，“大姐，我不太懂，你觉得我学那个好？”
“还是木匠。”
“一来木匠是实打实的傍身手艺，学好了将来也有机会进工部。”
她记得前世看过一本小说，里面男主的弟弟跟着老木匠学手艺，学好了以后，得了机缘，进了工部。
虽说她不敢真的指望有一天她弟弟也能像小说里男主的弟弟那样最后进了工部，但真学好了，养活自己往后也算是有个正经傍身的手艺。
遇上灾荒年总是不担心会饿死的。
大力见她这样说，毫不犹豫的点头，“我都听大姐的。”
杜芸：“.......”
若是换成前世的性子，类似这种改变人生轨迹的主意她是不会帮着拿的，这份责任太大了，她不敢说自己的选择就一定是对的。
但眼下情况不同，毫不夸张的说这个家唯一有点眼界的还就是她了。
所以，这个主意不管她是否愿意，还真就得她来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