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弯腰将杜鹃扶起来，拿着棉巾给杜鹃擦掉眼泪，“好孩子，不哭，不哭，你放心，往后啊，你就安心住下，咱们家虽说不富裕，但养个姑娘还是能养得起的。”
杜鹃如今身上有着差事，在老院吃完面，跟杜勇说了会话儿，约摸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回了杜芸家。
杜芸也醒了，先前因为太困，话才说了一半，这会儿精神，加上老夫人那边也没什么事，便拉着杜鹃到一边。
“这回回来你有什么打算？”杜芸问道。
对杜鹃，她的态度还跟从前一样，说不上多亲近，也没想过要费那些力气为杜鹃的往后打算。
说到底，她还是不信任，这杜鹃可怜归可怜，但到底从前跟她也不是那么亲厚，杜鹃终归还是杜大春的闺女。
她跟杜大春一家经历这么多事儿，早已不是一句冤家宜解不宜结这句话能说的通的。
她不屑当那落井下石之人，但也不会当那圣母。
可不想帮了这个帮那个，最后帮出一个农夫与蛇的故事来。
杜鹃一瞬不瞬的看着杜芸，并未即刻回答她的话。
她缓缓起身，来到杜芸面前，扑通跪下，三个响头磕在地上。
“堂姐，从前是我不懂事，没明白你当日的苦心，辜负了你的信任。是我不懂事。”
她虽没读过书，不知道那些圣贤做人的大道理，但她也不是个笨的，经了这么多事儿，当初杜芸的苦心她也琢磨明白了。
若是当时她能等上几日，也不会扯出私奔这样不体面的事儿来。
“是我识人不清，辜负了堂姐为我的谋算。”
那日杜芸离开后。她与舒大春的算盘落空，舒大春并未动摇带她离开的决心，当夜带着她去了云潭镇。
俩人在云潭镇安顿下来，可光安顿下来，便花光了舒大春攒下的几个钱。
好在舒大春是个肯干的，在码头上找了份工，日子倒也勉强过的去。
那段日子是真开心，但这样的日子久了，舒大春隐藏的本性就暴露出来了。
起先喝点小酒只是为了解乏，时间久了，这酒是越喝越多，喝多了便对她又打又骂，话里话外的埋怨她。
饶是这样的日子跟杜鹃之前想象的不同，她也没生出离开的想法，甚至还偷偷的去找了酒楼打杂的活计来贴补家用。
她白天去酒楼做工，晚间便做绣品，就这样日子逐渐有了起色。
可好景不长，日子刚有起色，舒大春便偷偷回村将母亲接了来，舒母这猛不丁一换水土，入了冬便病了，病势缠绵一个冬天，好容易攒下的那点钱很快就花光了。
舒大春也闪了腰，舒母不知道从哪听了闲话，说杜鹃命硬克夫，对杜鹃也大不如前，里外看着不顺眼。
夫妻间起初生出的那点情分被这贫贱日子磋磨的也所剩无几，加上舒大春一直记恨当初杜芸的袖手旁观，在母亲的再三嘀咕之下，终于下了狠心将杜鹃给发卖了。
“不瞒堂姐，最开始我也是怨恨堂姐的，如果堂姐当初肯帮衬，我也不会经历这样的遭遇，今天听了堂姐的话，又去看了堂姐，才知道我错了，错的离谱。”
杜芸到底是心软的，她这人有个致命的缺点，就是心软，眼下瞧着杜鹃哭的这样真切，倒也硬不起心肠来。
“你错哪了？”杜芸问。
杜鹃哽咽道：“起先我听了堂姐的话只知道当初堂姐不是不打算管我的，只是在考验舒大春，想看看他待我究竟是不是真心的。”
她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我蠢笨，遇事想不到那么深，还是何奶奶刚才说舒大春本性如此，即便当初你帮了我们，日后他定也会有其他不满的地方，何奶奶说人心不足，经此一遭对我也是好事。”
“我一琢磨，何奶奶说的对，若是当初堂姐肯帮我，日后舒大春说不好也会在其他地方对我生出不满。所以妹妹错了，错的彻底，辜负了堂姐的心意。”
杜芸打量着她的神情，瞧她并不是有意糊弄自己，再加上对杜鹃也有一定的了解，她绝不是那种城府深的女子。
叹了口气，将她扶起来，“你需记得，别人再帮你，也是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要想日子过起来，还得自己能立起来。”
“现下，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第一条便是继续跟着颂娘子在她家老太太身边当个婢子，往好了说，将来靠着老夫人给你配个小厮嫁了，将来带孩子成了奴籍，虽说是奴籍，但倒也是吃喝不愁，往坏了说，一辈子侍奉在老太太身边，但好歹也是吃喝不愁。”
“第二条路，便是自己立起来，顶门过日子，这条路注定艰辛，一来你的情况不用我多说，这村里的闲言碎语有你经受的，往后这婚事怕是也不会顺当。二来，这世道即便是男人讨生活尚且不易，更何况是你一个女子。”
她一个自带金手指的女人在这世道讨生活尚且艰难，更何况是杜鹃这样一个无任何金手指傍身的女子，其艰辛可想而知。
“我是可以帮你，但就像我刚刚说的，也只是帮你一时，往后这日子怎么过还得靠你自己，所以你要想好，你已经选错过一次，这次无论如何不能再踏错了。”
因为不是每次选错都有重新选择的机会。
有时候她会想，人们常说命运命运的，这命运真的像老辈儿人说的从出生就定好的吗？
她觉得不是，人这一生每一次的选择，选择过后的结果汇总在一起，到了临死那天，就是命运。
就好比在岔路口上，向左转是一种生活，右转是一种生活，直走又是另一种生活。
左转右转或者直走，其面对的生活又是不同境遇，这便是她理解的命运。
所以，她一直信奉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既然选择了，就坚定的走下去，犹犹豫豫反而更加坏事。
这些话对没读过书的杜鹃而言，的确是需要些时间来理解消化，若是让她现在就给个选择，那属实是叫为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