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氏笑眯眯的看了眼桌上的卖身契，“好孩子收回去。往后好好的过日子。”
杜鹃用力的点点头，擦掉眼泪，扑通又跪在地上，又三个响头磕在地上。
“谢老夫人成全，您的大恩大德，我一定做牛做马的报答。”
“这孩子，快起来，地上凉。”
颂岚将她扶起来，杜鹃这回是发自真心的笑了，“老夫人，您放心，这段时间我还是回来侍奉您。”
老夫人点点头，“如此那就多谢你了，你颂岚姑姑这几天腰疼的紧，正好你帮着搭把手。”
颂岚看了老夫人一眼，跟着说道：“如此还是我捡了便宜呢，能偷个懒了。”
如此打趣的话一来缓解了气氛，二来也给了杜鹃体面，这事儿就变成了是杜鹃是在帮她们的忙，而非是奴才的角色。
送走杜鹃后，颂岚回屋看着精神有些不济的老夫人。
“刚刚说了好一会儿话，现下让奴婢服侍您睡一会。”
贺氏摆摆手，“不急，你帮我捏捏腿，这两天腿疼的紧。人到底是老了，这胳膊腿都不听使唤了，不中用咯。”
颂岚屈腿坐在炕上，另一条腿垂在地上，轻轻给她捏着腿。
“您呐，哪里腿疼，您这是思绪太乱，家里大小的事情都您都得操心一二，可不是累么。”
这话也就颂岚敢说，到底是跟在老夫人身边多年，换做旁人，可真是万万不敢说。
“您的这份心思，将来世子一定会明白的。”
贺氏笑了笑，神色豁然，“阿生自小在我身边长大，该是他的东西，旁人休想夺去，阿生中意的，我便是舍了这副身子也得让他高兴。”
说话时，眼神中划过一抹凌厉。
“那您也要保重好自己的身子，这样世子才能安心。”
老夫人此举，杜鹃不明白，颂岚可是明明白白，这番举动，看似是成全了杜鹃，殊不知是给足了杜芸她重孙母亲体面。
谈笑间，将杜鹃为奴的事情说成了危难之时的出手相帮，可不就等于是抬高了杜芸的脸面了。
令国公府未来的国公夫人可以家世不显，但必须要清清白白不能有半分让人拿出来说嘴的。
那些不清白的东西，自会有老夫人替她周全抹平，让外人无法说出任何只言片语。
这份心思比起生身母亲也不遑让了。
这件事告一段落，苏兰娘那边来信了。
杜芸依照约定前去，不过几天的时间，苏兰娘竟憔悴了不少，即使脸上扑了粉也难掩眼底的乌青。
“姨母可是想清楚了？”她开门见山没半句废话的说道。
苏兰娘示意思如出去，倒了杯茶放在杜芸面前，“你这性子可半分没随你娘。”
杜芸举起茶杯，抿了一口，似笑非笑的说道：“也是没法子，没那千金大小姐的命，只能多留个心眼打理生活了。不然哪天被人骗了去都不知。”
苏兰娘岂会听不出杜芸这话里有话，神色微变，随即笑着说道：“人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也是没法子，这世道想要体面的活下去太难了，日后你便会懂的。”
杜芸笑道：“姨母此言差矣，现下我不懂的日后也不会去懂，人人都难，都想过体面的日子固然不假，可这体面不应该建立在别人的血肉之上，如果非要踏着别人的血肉才能体面，那我宁愿不要这份体面。”
“做人，但求无愧于心。”
苏兰娘面露几许难堪，刚想开口，却被杜芸打断。
“姨母，家中还有事，实在是没时间与您在这闲话，有什么话您不妨直说。咱们之间还是开门见山比较好。”
想跟她打感情牌，怕是没用。
没的感情，哪有感情牌可打。
苏兰娘虽说在苏家无足轻重，但在潭州好歹也是能说的上话的掌柜的。多少年没被人这样呛声过。
一时间脸面上自然是挂不住的。
但想到后面的事情，这口气硬是忍了下来。
抢在她开口之前，杜芸又说道：“希望这次姨母能想清楚，别耽误大家的时间。”
这话说的比之前那两句更加不客气，却也是最真的事实。
她的确是没那个闲工夫一趟趟的陪着她在这打太极。
苏兰娘深吸一口气，看着杜芸缓缓说道：“苏家许诺这事成了可以让我娘的牌位进祖祠，而我娘也能以贵妾的身份被写进族谱。”
“所以你为了这个就把我娘推出去了？”杜芸挑眉，眼底浓浓的讥讽。
苏兰娘抿唇，片刻反问道：“如果你是我，你会眼睁睁的看着你娘为了苏家生儿育女死后却只是孤魂野鬼没个归处吗？”
“这个问题我刚刚已经说了，这种踩着别人血肉的体面我不屑。”
“可你现在没得选择，涉及到苏家的前途，你以为苏家会由着你们拿捏么？你娘找到的事情我还没告诉苏家，倘若苏家知道了，这事可就由不得你们了。”苏兰娘说道。
“有没有选择不是你说的算的，给我两天的时间，我考虑一下，考虑清楚答复你。”
说罢，杜芸起身欲离去。
苏兰娘快她一步挡在她面前，厉声说道：“事到如今你还有的选择吗？倘若苏家完了，你以为你娘会太平吗？你别忘了，你娘是苏家女，苏家欺君，你娘是罪魁祸首。所以，你除了交出你娘，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说罢，苏兰娘抓住她的手腕，说道：“你是很聪明，但这份聪明放在苏家人面前充其量是小聪明，我劝你别不识抬举！”
杜芸静静看着苏兰娘，唇角渐渐上扬，勾起一丝冷笑，她轻轻掰开苏兰娘的手。
忽的，扼住她的脖子，慢慢收紧，“倘若你死了呢？我再借着你的名义给苏家去封信，告诉她们我娘已经不在人世了，是不是就有第二条路走了？”
苏兰娘倏的瞪大眼睛，惊恐的看向杜芸，“你.....你敢？”
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双手死死扣住钳制着自己的那只手。
“你都要毁了我娘毁了我辛辛苦苦经营的家，我还有怕的余地吗？苏兰娘，你记得，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何况是活生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