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踏世长歌行 > 第八章 有人哭
  黑土国,长风城城南。

  有名的清安私塾坐落在此。

  此时已至傍晚,学生已归,教书的先生正清扫着学堂。因为私塾只有先生一人,便显得格外的安静。

  当夜色降临,门外响起了脚步声,随后是轻轻的关门开门,生怕绕了这份安静。

  “姑姑,来了。”先生抬起了头,暗沉的光线里可看到其猛了面纱,而观其眉宇的秀气因是位女子。

  是女子的先生并不常见。

  来人是个干脆的主儿,懒得打招呼,直接说道:“三个消息。”

  “姑姑,从最不重要的消息说起。”先生放下手中的麻布。

  “玉衡确定了,就是池莫。”来人依旧简短。

  而“玉衡”并不是指人名,取至北斗七星,意指池家情报的头子。同理北斗的其他六个星宿就是指另外六个势力的情报头子。

  先生的眼眸不再平静。

  来人依旧干脆没废话:“与天枢交手的人没有确定,但退走了。”

  既然涉及情报,这里的交手就不是指用修为过招,而是情报上的交手。

  而天枢代表是先生的势力,所以先生点了点头。

  “明动和陌影出现在了宣州。”来人的语速终于缓了下来。

  先生知道来人的话没说完,便道:“姑姑,请继续说。”

  来人道:“明动在宣州说了一些话,也留了一句话,这应该是明动故意留下的消息。”

  先生思索着“故意”二字。来人慢慢将明动在宣州的事到来。

  “确实是故意在留消息。”先生吐了一口,不知是叹气,还是松气。

  “他(明动)并没选择来找你。”虽是称述的口气,来人却是在问。

  先生望向袭来的夜色,沉默不语。

  来人也未打扰,拿了麻布开始擦拭。

  月影到空,先生走到了庭院:“姑姑,你说他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不知道。”来人立在先生的身后。

  “是怕了,还是变了,还是心里已有了过不去的坎。”先生突然开始啜泣。

  来人心揪在了一块。

  “姑姑你能告诉我吗?”先生回头,淡淡的月光侵不过面纱。

  “不能。”来人摇了摇头。

  “既然他要找灵半梦姑姑,我就帮他找。”先生摘下了面纱:“姑姑能陪我去一趟青云。”

  “不能,太危险了。”来人再次摇头。

  “我想去。”先生咬起了嘴唇,敲打起了手指。

  四目相视。终究是来人心软:“私塾怎么办?你不能突然离去,不然太容易招人怀疑。”

  “明日就回了。”这话虽简单,但先生清楚怎可能一日就进青云并下青云,前路危险者哩。

  来人点头:“好。必须明日就回。”

  先生起身朝私塾外走去。

  来人跟上:“此次过后我就不来了,我会将你的消息告诉天枢。”

  “不要告诉他。等他自己找到我。”来人轻摇头:“就当作考验天枢。若天枢能找到我,也就不用担心天枢了。”

  来人欲言又止。

  先生安慰:“姑姑,我不会太危险。”

  “但之后你要怎么办?你一没情报的来源,而没替你传情报的人。”来人望着快要的门口停下了脚步。

  先生顿足:“就安心教书。二十年了,很多从私塾出去的人都去了前线。至于如何得到情报,同理。”

  来求学的人免不了讨论天下的事。

  “此去青云的意义是什么?”来人问。

  “只是去见今兰生问一件事。”先生答:“若得不到答案,此去就当散散心。若得到答案就想办法让明动和今兰生相遇。”

  来人没有追问,而是改问:“古灵的下落还要查吗?”

  “不用了。古灵姑姑的下落我已经猜到了。”先生转头看向门外的清净:“陌影岛碎了,世间就没有隐秘的地儿。至于君未眠前辈的九座符阵也已找全,现在只关着云远前辈了。”

  说完出了门。

  来人掩门。

  两人不再说话。

  穿过寂静的街道,出了热闹的城门。

  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唯留一路淡淡的花香。

  与此同时青州。

  满脸胡子的男人看着前方正毁尸灭年轻人迹欠连天,不过之前他看到年轻人的拷问手段还是很诧异的。

  稍事见年轻人走来,先动了动有睡意的眼睛,而后问道:“都知道了什么?”

  “你想知道可以自己去问。”年轻人语气淡淡。

  男人动了动胡子:“不得不说你钓鱼的手段差些火候。”

  “待会你可以示范一下。”年轻人连多看一眼男人都欠逢,直接走了过去。

  男人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与年轻人并肩说道:“青州,确实变了很多。”

  年轻人轻声重复:“确实变了很多。”

  “合你的意还是合我的意?”男人问。

  “都不合意。”年轻人侧头:“我请教一个问题。”

  “稀事。”男人算是答应了请求。

  “两个仇人相见,没有说几句话,也没怎么动手。合理吗?”年轻人问。

  男人道:“不太合理。”

  年轻人在问:“而且两仇人更是为了争一样东西呢?且千里迢迢,将所有人都瞒住。”

  男人笑了声:“这算哪门子的仇人,不如说是朋友或兄弟。”

  “我知道了,多谢了。”年轻人负手。

  对于年轻人特有的“感谢”礼节,男人似乎早有料到:“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不能。”年轻人拒绝的很干脆:“你现在跟着我便是在问我事。我并不欠你。”

  “而且有机会还会杀我是吗?”男人淡淡的补了一句。

  “彼此,彼此。”年轻人语气嘲讽。

  男人低头看了眼暗红的土地:“不得不说青州比原来硬了。”

  地上的血多了,凝固了,自然就用了。年轻人没有回话。

  男人也不再自讨没趣。

  无言仅走了半柱香,就有一道身影飞速蹿来。

  “看明白了吗”男人问了年轻人一句便消失在原地。

  那道飞速蹿来的人影是个汉子,他见男人和年轻人的装扮以及透露的气息不像是青州人,便动了歹念。

  毕竟如今的青州是只能出不能进。

  汉子便把两人当作了不知死活的愣头青。而外来的人兴许会带一些好东西,但对汉子来说可有可无,他只是纯粹的想杀人而已。

  而当男人身影消失的惨案,汉子暗喝好本事。

  当男人出现在汉子跟前,汉子骤起了眉头,因为他完全没看到男人是如何来的。

  此时男人和汉子都在奔掠。

  眼看要撞在一起。

  男人蓦然止身,无声无息连一丝风都没卷起。

  汉子反应过来,眼里多了丝血红,却没惊怕之意。

  男人轻描淡写的抬手。

  汉子的行动戛然而止,他的脖子被男人掐住。他没有断气的感觉,却动弹不得。

  “仔细讲下如今的青州。”男人目光冷漠。

  汉子冷哼。

  这时北侧十里有两修者掠过,按理说两修者会发现这边的动静,更按理说两修者会来掺和这边的事,因为这里没有外人敢撒野的青州。

  然而两修者不仅没过来,而且连发现这边的动静的兆头都没有。

  汉子眼一横,总算明白了遇到了硬渣子。不是那两修者没发现,而是眼前的男人刻意不让两修者发现。

  这便是好本事,至少汉子自认做不到隐藏行踪。

  这时男人再次开口:“仔细讲下如今的青州。”

  相同的两句话,前面是问话,后者是在提醒。

  当然汉子理解不了其中的意味,因为他根本看不穿男人的用意。

  这时年轻人走了过去,语气冷漠道:“他不会讲的。”

  亦这时又一道身影出蹿来,却不是那两位从北方掠过的修者 。

  年轻人若有所思了片刻:“确实比我会钓鱼,钓一个还送一个。”

  汉子根本没有去琢磨这话意思的功夫,他很清晰的感觉到前面两个修者以及现在来的这个修者都隐绽着杀气,这明显都是青州的人,所以很疑惑为何前两个修者没发现,而这一个修者发现了。

  “仔细讲下如今的青州。”男人最后一次开口,便是下了通牒。

  汉子在具体想什么不得而知,但从他隐晦的瞟向来人的目光来看,他很在意来人结局的好坏。

  “他不会讲的。”年轻人重复的同时,抬起了手。

  第二位来的修者与汉子一样,来势凶猛却动弹不得,连心绪都相差不大。

  男人眼里露出遗憾的神色,显然是要下手了。

  年轻人慢语:“你可以等一等。青州的事我会告诉你。”

  男人听不得如此带着交易的话语,轻手一捏,汉子便尸骨无存。

  却值得一提,第二位修者见此并没惊惧,反而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好似对死人司空见惯。

  而年轻人见汉子死,眼里有转瞬即逝的遗憾。

  男人侧头想看看年轻人接下来会怎么做,尽管一路上他已经看了无数次,却仍是乐此不疲。

  年轻人平静开口:“有没有见过这样一位女人。”随后非常仔细的开始描述相貌。

  期间第二位修者的眼神由猩红变的无声,最后待年轻人叙述的同时,第二位修者麻木道:“没有见过。”

  男人有了讶然,同样的两位青州人,年轻人仅用一句话便让其答了话,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年轻人心里的失望毫不遮掩的显露在脸上,他亦动了动手,只是第二位修者没有尸骨无存,而是化成了一堆鲜血。

  男人看着年轻人开始处理血迹,又觉得无趣起来:“你问的女人可是在宣州说的灵半梦。”

  “是。”年轻人看了眼干净的地面再次起身。

  “你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男人不算提醒,只是在催促,让年轻人省去后面处理痕迹的时间,这样便能走得更快一些。

  “虽不怕死,却不会蠢到无意义的送死。”年轻人抬头望向更远处却更浓郁的杀气:“我很清楚冯雪血是怎样的人。”

  年轻人的言外之意很明显,若不处理痕迹,实力稍微强劲的青州人察觉到了,便会开始掂量,便会开始小心。

  那就钓不到好鱼了。

  “如果找打听一个人,最好的办法是问普通人。”男人再次提催促。

  “我找的人很特殊,普通人一定没见过。只是实力稍微强的人才可能有所察觉,而且这个可能的几率连万分之一都没有。”年轻人平静道:“你若想要我快点,便帮着打听。”

  “我没听说过灵半梦。”男人拒绝了,随后又好奇:“为何是青州。”

  “曾经有人放出消息灵半梦出现在青州,让我来走。”年轻人眸光深邃:“曾经我没找到,我便认为他骗了我。”

  男人不太相信年轻人的话,至少他不会信“骗”这个字。

  “但现在,我不认为他骗了我。”年轻人回头看了眼:“有人一直跟着,是跟你,还是跟我。”

  “跟你。”男人动了动胡子:“那人好像叫燕三。”

  “燕三。”年轻人露出恍然之色:“当初不觉得他有多厉害。”

  “兴许是你当时并没那么重要。”男人意兴阑珊:“又来人了,但你仍会一无所获。”

  “承你吉言。”年轻人消失。

  不久之后,竹城中心。

  一方足有一里长,半里宽的石头上。一排,一列整齐的跪着足有上万之多。这些跪着的人或恐惧,或黯然,或哭,或笑,或平静。

  而无一例外,没有人是欢喜。因为些人不属于青州,是被青州从世间各个地方 抓来的。有四国的普通来百姓,也有其他势力的修者,也有...

  而在石台周围,站着一圈浑身充斥着杀气的修者,个个露出着嗜血之色,却无一例外没人说话吆喝,去杀了石台上的人。

  而在往外便是做工潦草的建筑,承袭了竹城原有的风格,由竹子所造。只是本脆绿的竹子,在如今青州的侵染下,已呈令人反胃的暗血色。

  陆续有修者从城外“慕名”而来往石台汇聚。

  也陆续有人摆抓来,往石台上跪放。

  直到石头已放不下人,竹城便关了城门。

  那滋滋作响的声音随很轻,却瞬间传遍了竹城,更是清晰的落到石台。

  周围的修者从安静开始有了低沉的喘息,这是要彻底释放的前兆,修者们开始兴奋,等着刽子手上石头。

  而今个儿的刽子手会是谁呢?

  十位修者上了台,分十方站立,而这十方恰好覆盖完石台,那显然这十人就是各自杀完自己负责杀完的那方。

  这十人或多或少有些紧张,因为这是他们的第一次,只有杀完自个儿的人,他们才有资格成为真正的青州人。

  而台上的人有罪吗?

  没有,对世间来说他们是无辜的,但对青州的人来说活着便是有罪。

  万一十人中有人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杀完自己负责的人,会怎么样呢?

  那这类人就成了青州的罪人。

  下次跪在台上的便是这类人。

  所以在月华当空前,十人皆在泯灭自己最好那一点良知,不然怎能一个一个杀完千人还不眨眼呢?

  下方修者经历过此事的,看着十人宛如看儿戏。

  而未经过的或多或少有崇拜,这类人既希望月华早点当空,看到那沸腾的热血喷溅而出,有希望晚点来,生怕忍不住翻江倒海吐了出来被其他人看了笑话。但归根结底他们是期盼的,只是有些紧张罢了。

  而之所以不是午时,而是子时,是因为青州的人有的是胆气,也不忌讳那些可有可无的。

  曾经青州是滥杀且是内斗,而如今成了嗜杀且对外。这一切都因为血屠冯雪血成了青州的散人。

  而在最开始,青州之人在外面就过了杀隐。

  而随着杀戾横生,青州之人已不满足,便将外面的人抓回来处决,与其他青州人“共鸣与分享。”

  以此来填满内心越发不满的沟壑。

  这便是如今的青州。

  而比起处决普通人,还有更让青州兴奋的事。

  既是处决四国的将士,青州人认为将士救了多少人,他们杀了将士便意味着多杀了将士以后要救的人。

  只是今夜在竹城看不到。

  今日只是杀普通人。

  月亮渐移,月华即将当空之时,竹城突然出现了一团乌云。

  月亮消失,竹城开始变得黯淡。

  青州人纷纷皱眉抬头。

  石台周围的某一间竹房内。

  男人拍在窗拦上,看着乌云之上坐着的一男一女,侧头对年轻人说道:“你的人?”

  年轻人见乌云之上的男子看来,干脆的摇了下头;“不是。”

  “不是?”男人不太相信:“那个看起来木讷的年轻人看你怎么都别样的意思。”

  年轻人懒得回话,看向乌云之上那位不足十岁的女孩。

  “今夜是看不到青州的样子了。”男人伸了个懒腰,便回到床上准备呼呼大睡。

  “原以为你喜欢。”年轻人似笑非笑。

  “这事与我并无关。”男人已经躺好:“你不是不喜欢吗,怎没有搅和的意思。”

  年轻人充耳不闻,只是看着从乌云落下的一男一女。

  此时男人已呼呼大睡。

  此时石头周围已有修者认出了那年轻的男子,便低语传道:“是蛮州的散人,小心了。”

  话落修者各自警惕。就像年轻人说的话,青州的人不怕死,却不会无意义的送死。

  在修者还在思索蛮州散人为何会出现在时。

  那女孩已脆生生道:“放了他们,我饶你们不死。”

  这样的话在青州连屁话算不上。

  若非有个蛮州散人在场。修者已经动手。

  “听不到吗?”女孩脆声再起,同时元气涌动,那上方的乌云再次凝聚,仿佛要砸下来一般。

  年轻人负起了手,渐渐有东西从他体内夺出,灌入乌云之内。

  那乌云便凝成了实质。

  女孩还欲说话,突然感觉到乌云的变化,但她察觉不到年轻人的存在,便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就只能惊疑的看向身旁的男子。

  而这个动作还未完成,那乌云就砸了下来。

  竹城的元气瞬乱。

  石头下的修者开始乱蹿。

  女孩此次来一是救石台上无辜的人,二是收拾青州作恶多端的人,见此不由慌了神,连等男子答复的心思都没有了,急忙朝控制着砸在台上突然散开的云朵朝四周攻去。

  与此同时,浓郁的木元气席卷竹城。

  那暗红的竹子开始焕发生机,先褪去了暗红变得翠绿,紧跟着长出了竹叶。

  由此竹城的气机变了。也由此,女孩恍惚间看到了那个站在竹窗旁的年轻人。

  她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但她自己没有感觉,她只是心心念逃窜的青州人,还有些埋怨她身旁的男子看似出了招,但实际上没有帮到她。

  乌云不算缥缈,便不是很快。女孩修行不久,她一个人都抓不住,只能气急败坏的看着青州人逃窜。

  当好在石头上的人被她救了下来。

  接下来竹城便成了一片竹林。

  男子和女孩带着救到人开始往天澜城方向走。

  路上女孩开心的喋喋不休。

  男子十分木讷,只是安静的听着。

  而突然女子皱起了眉头:“木伯伯,我在竹城看到了一个人。”

  “什么人。”男子依旧木讷。

  “那人很年轻,但很奇怪。”女孩思索起来。

  而年轻与奇怪并不搭边,女孩将其用在一起便是奇怪的事。

  “怎么奇怪了。”男子的声音很慢,他一向如此。

  “竹城的青州人看起来个个凶神恶煞,而且藏着皮笑肉不笑的恶心。唯有那个人,他只是在哭。”女孩一下子蹦了起来:“他就是在哭。木伯伯你说奇怪不奇怪。”

  “你记清楚他了吗?”男子看向已有亮色的天际。

  “当然记清楚了。”女孩道。

  “你对他很重要。”男子摸向女孩的头。

  “很重要。”

  .......

  与此同时。

  青云,楼石终于得到自己天剑师叔的首肯,与在青云一起待了二十年的天南杏下了山。

  腰佩柳叶刀的莫轻的走进了天南家。

  端木家,叫端木雷的孩子已经长大,他拜了拜刻着“池枯”二字的孤坟,便与同样长大的端木清去了紫烟阁。

  天澜城内,东东开第四位徒弟接替了一师两徒胡千青的位置,继续调查至今,也是唯一一个没还有行踪消息的五毒之一,齐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