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踏世长歌行 > 第二十三章 热闹
  陵州幅员辽阔,处于天启大陆正北方,因为陵州刀客修者占九成,所以在十来年前就仅有三座大城,其他则是规模小很多的乡镇,居住着普通人,而这些普通人要么日后老死,要么成为刀客之一,很少存在普通人去其他的可能,毕竟陵州很大,普通人穷极一生可能连个山头都翻不过去。

  简而言之,陵州刀客多数都是土生土长的陵州人,极少有外来的人。而外来的人一般都是修者,不会是普通人,毕竟普通人更好的选择是四国。

  所以陵州的刀客都有种归宿感,便很是团结。

  这也是为何陵州历代散人皆非杰出之辈,却能安坐七州位置的重要原因。

  同仇敌忾在陵州展现得淋漓尽致。

  而因为十来年前,商天行成为燕州散人后大肆入侵芸国必须经过陵州,如此陵州就与燕州结下了梁子。

  所以如今陵州又多了七座大城,皆是修建在陵州西侧靠近燕州方向,以此给与燕州交手完的都可休息重整旗鼓。

  其实修者天大地大那里都可以落脚就不没必要修城。但站在七州的角度,就涉及到脸面问题。

  总不可能与燕州交完手后连个像样的归处都没有,岂不是白白惹得燕州笑话,总而言之呢,有些东西可以没用,但一定要有。

  而陵州的习惯与他们是纯粹的刀客一样,很单一。除了修炼,就是喝酒,如今就加个与燕州交手。

  什么花天酒地在陵州根本不存在。

  故不管是何时,陵州适用修炼的空地以及酒楼都十分的热闹。

  此时陵州白斩城,白易客栈,一位浑身沾染着血气的汉子走了进来,就手中的刀放在桌子上后,大声吆喝:“小二,上酒。”

  这等气息显然就是刚从前线回来。尽管白斩城不属于前线七城之一,但客栈的人若仍旧投去肃敬的目光,并不认为汉子刻意是从前线跑回来炫耀的。

  对了,值得一提,陵州城池的命名并不固定,比如白斩城的人多数崇拜前陵州散人白斩,便以白斩命名,其他城池同理,连客栈的命名也是如此。

  汉子名叫王大眼,在白斩城算是响当当的人物,当然这肯定与他的事迹有关,毕竟在这种修者居多的地儿,名声可不是靠喊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

  而王大眼的事迹远的不谈,就谈近二十年的三件也是件件了得。

  第一件事,追杀一个叫莫轻的刀客,尽管未成功,但活了回来。

  第二件事,攻伐沂州功成身退。

  第三件事,就是与燕州交手,频斩燕州高手。

  不仅如此,在最新的实力榜上,王大眼也从三流末端跻身三流中端。别小看这三流,因为悟语近二十年出了两次,其实力已从水下冒了个头出来。

  所以如今悟语是唯一的一流高手,如此已经持续了近五年之久。

  如此曾经的其他一流高手就被下划至二流,而二流的高手则被下划至三流,以此类推,在加上蛮州的人出世以及将军府大将列入,就导致每一流的高手都比曾经更有分量。

  所以王大眼是名副其实的高手,而非虚有其表。

  在小二上了酒后,王大眼直接抱起坛子鲸饮,只有这样才痛快。

  旁桌的人尽数效仿,算是陪了一坛。

  王大眼举坛在饮,算是回礼。

  客栈的人则大声叫好,尽管习以为常,却是不同的感受。

  痛饮敌血,再以酒燃血,修者本该如此。

  当日落月升,王大眼已饮数十坛酒,他打了个响亮的酒嗝,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后,便拿起了刀起身朝外走去。

  陪酒的人知道王大眼要在赴前线,便起身相送。

  却在这时,一个男人和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王大眼驻步。

  陪酒的人稍事迟钝却都是纷纷拔出了刀。

  哗哗作响,将本有醉意的空气登时惊醒。

  杀气便开始弥漫。

  突然而来的两人已经在世间闹得沸沸扬扬,客栈的人岂有不认识的道理。

  男人冷漠的扫了眼,便径直走到王大眼尚有余温的座位上,轻声吆喝:“小二,给我上一杯白水。”

  小二亦是刀客,听得这男人的话显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是否该放下手中的刀替男人上水。

  此时年轻人已关好客栈的门,无声的走到王大眼跟前,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看着。

  王大眼咬了咬舌根才从年轻人的气机中挣脱开来,咧嘴笑道:“喝两杯?”

  “不用了。”年轻人平静的回答后,与王大眼错身而过,落在了男人对面:“小二不用上水,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小二愣住,心道:我想做的是对你出手,莫非你想让我对你出手?

  这是下意识的想法,而后小二惊神,好像自己完全不是年轻人的对手,那现在该怎么做?

  男人提醒了小二:“叫你上水呢?”

  小二没有挪步看向王大眼,在他心里这才是正主。

  王大眼对着客栈的众人洒然一笑:“各位,冤有头在有主,此事与你们无关,请各位给王某一个面子尽快离去。”

  客栈之人充耳不闻,纷纷扬起了刀。很多事问人得不到答案,但作为刀客问刀一定有答案。

  他们肃敬的人曾去功法了沂州,如今被找上门来,便是情理之中。

  在年轻人曾去了紫烟阁,他们不用去听风言风语,就已清楚很多事迟早要来。他们的刀从未休息,一直等着年轻人的到来。

  尽管此事与他们无直接关系,但陵州向来可见不得自己的人被欺负。

  二十年前天南烟到来,陵州顷尽了整州之力去围剿。

  二十年后年轻人到来,那不正是二十年前的重演吗。只不过前者是因为修炼,后者是因为仇怨而已。

  而再来一次而已,有何惧哉。

  “先下手为强才有机会。”其实男人什么都不太清楚,因为一路上年轻人一直都没搭理他,那怕他嘴皮子都磨干了,不过丝毫不影响他唯恐天下不乱。

  王大眼渐众人不走,感激之余对年轻人沉声道:“冤有头债有主,放过他们如何。”

  “我只是关了门,并没有锁门。”年轻人吐了一口气。

  男人看出了端倪:“怎么心乱了?”

  年轻人连看一眼都欠逢,只是闷头垂眼。

  王大眼听了两人对话,但时至今日就算有破绽可寻也没多少意义,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

  王大眼拔起了刀。

  客栈众人效仿。

  刀气奔腾。

  “对不住了。”王大眼手起刀落。

  刀很快,快到连残影都没有。

  便有了一阵稀里哗啦人倒刀落的声音。

  年轻人纹丝不动。

  男人好整以暇:“不得不说,这人还是有些水平。将刀气控制的如此稳,片刻就将数十人击昏还一点都没伤到人。”

  王大眼知道年轻人那句:“我虽关门,却没锁门的意思。”他将客栈众人全是击倒后,并未将客栈众人挪出去。

  关门就是不想让外面的人看到接下来发生的事,从而不让外面的人进来送死。

  举陵州之力能否杀死年轻人,王大眼不得而知,但他知道那怕能杀掉年轻人也会死很多人。

  尽管他还清楚自己死后,陵州肯定会报仇,但对他来说那是以后,至少他在世的时候不想让人平白无故赴死。

  王大眼沉声问:“这样可以放过他们吗?”

  年轻人点头。

  王大眼松了口气,跟着慢慢起刀。

  “我有错吗?”年轻人突然抬起了头,先看了眼男人,再看向王大眼。

  年轻人的双眸太干净,以至于王大眼知道如何回答,却忘了回答。

  倒是男人托腮询问 :“你说过你不杀无辜的人。如果我没猜错这剩下的一人应该是参与了二十年前那事。”

  年轻人独自走到柜台,拿了一坛酒,斟满一杯后,走到王大眼跟前把酒递去。

  王大眼知道这是上路的酒,也知道年轻人是在催他回答问题。

  但之前得先把酒喝了,王大眼拿酒举杯尽饮。

  而这期间男人继续说着:“其实我挺佩服你的。我像你这样开始报仇的时候,都是选择最好收拾的开始。而你偏偏选了最难的。诚然这人不是实力最强的,却是比较特殊的。”

  “在陵州这个地方,牵一发动全身,你杀了他就意味着可能要杀很多无辜的人。而且陵州的人算是比较有情义的,所以就动机而言没有对错之分,纯粹的喜欢和不喜而已。兴许是十人的某件事惹怒了他,所以他才拔刀相向。乃真性情,所以我觉得他没有错。而你要杀真性情的人,啧啧,我觉得你既有错,也没错。”

  “这个回答可否满意。”男人自顾自得意起来,好似十分满意自己的说辞。其实他心中早已有答案,只是作为刺客用看不到摸不透的攻心手段实乃上策。

  “一堆屁话。”王大眼轻蔑的看向男人:“你也不过如此。”

  “道不同不相为谋。”男人笑了笑:“我的心情开始变得不好。所以赶快下手,不然我就动手了。”

  后一句话看似轻淡,却比匕首更加锋利。不管年轻人此时杀与不杀王大眼,都将被这匕首狠狠刺一下。

  “我知道了。”年轻人探手。

  王大眼愣眼。

  年轻人从王大眼手中取了下刀,而后轻描淡写的将刀朝男人扔去。

  男人以匕首相迎,虽裂了飞来的刀,但他的匕首也脱手而去,插进客栈的横梁之上。

  没有刺穿,却兀自颤抖个不停。

  “你的心情与是事实毫无关系。”年轻人对男人争锋相对。

  王大眼自是看得明白前因后果,倘若方才年轻人不杀他,便是年轻人承认了男人话是对的,但世间根本就没有对与错,如此便是落入男人的拳头。

  而倘若年轻人方才杀了他,是年轻人因为男人的心情才下手,尽管事实不一定如此,但因果上有这层关系。

  而方才年轻人的心境并不稳,若此事扎了跟,在以后年轻人和男人的交锋上,年轻人很可能因为此事被男人左右,而落了先机。

  最后年轻人以他人刀攻向男人,是想告诉男人,我的事你并做不了主,不信你看,你连你想杀的人的刀都接不住。

  饶是知道年轻人来杀他,王大眼也不由心生喝彩,但同时也知道年轻人的心境稳了下来,但又如何。

  他没有了刀,便凝聚起了手刀,就算打不过也不会有丝毫妥协,他没有说话,只是纯粹的落刀。

  刀便是话。

  年轻人舒了一口气,他脑海中有很多梦,那些梦里的红色在此刻悄然退去。要杀一个平生与自己没有见过的人确实很难。

  但总是在梦中出现,便心难定,意难平。

  不如就顺了那个意,我本就修的是七情,不是吗?

  年轻人亦扬起手刀。

  “不得不说,你的力道控制的比原来稳了,看来是我错怪你了,你在风沙不留痕确实在修炼。”男人仍在絮絮叨叨,一股热血洒在了他脸上。

  男人看向倒在地上胸口有一道很大伤口没了气息的王大眼,再露机锋:“怎么不把血往他身上擦,这是大仇得报的样子。”

  回答他的只有平静的四个字:“闭闭嘴。”

  男人伸了个懒腰,跟着突然朝那些昏迷的刀客跃去。年轻人闻风而动。

  “叮”的一声。

  男人的匕首被元气刀挡住。

  尽管气劲没伤到人,却把整个客栈连根拔起。

  男人眯起了眼,匕首一旋势要将匕首下的人杀了。

  年轻人皱眉紧皱,他渐渐控制不住散乱的余劲。

  男人语气冷漠:“斩草要除根。”

  年轻人知道男人到底在打什么心思,便没有回话,他同时意运周天以及气运丹田,元气刀开始凝聚出了泾渭分明的元气和元力。

  男人感觉了熟悉的气息,裂嘴翻腕,匕首倒悬,宛如一根神针朝元气刀上插去,他并不会让元气和元力合在一起,不然接下来吃亏的可就是他了。

  此时客栈被毁,里面的场面自是一览无余。不少刀客纷至沓来。

  “现在你跟你刚刚杀的刀客一样了,都被是被报仇者,这角色的突然互换是什么感觉呢?”男人感觉要拨开了元气和元力,便又摸出一把匕首。

  年轻人现在是被男人牵着鼻子走,不管他挡不挡男人的攻势,客栈里面的人都得死。不挡,男人会直接杀。

  若挡,客栈的人那吃得住他们两人的余势。

  而年轻人还有更难的处境,就如同男人接下来的话:“若是平时你只会帮一次这些人,因为你清楚你根本不可能彻彻底底阻止这世间的杀伐。但因为你杀了那个刀客,心中还没有捋顺,所以你下意识的帮了第二次,或许是有那么一点点愧疚。因此现在不管你继续帮或者不帮,你心中都会打结,有可能一辈子都解不开。”

  年轻人没有回话,目光轻颤,那怕现在已有刀客像他占来。

  “我别误会我是在提醒你,教你。”男人的匕首已拨开了刀锋,如水的气息开始慢慢朝匕首下那人滴去,“我之所以说个你听,是让你铭记上一句话。那怕你在睡梦中都会琢磨这句话。”

  “你太急了。我虽佩服你,但却不赞同你的做法。你一上来就不该挑那么硬的柿子捏。兴许我不在你已安然的渡了过去,但可惜的我在。你想快刀斩乱麻,但千丝万缕没有头绪,只会越斩越乱,你就该从头慢慢捋着来。”男人手腕下压。

  年轻人的元气和元力凝聚的刀摇摇欲碎。

  “当然你之前想我求教了,显然这些事你才刚开头,有这样的失误合情合理。可惜被抓我抓住了。”男人嘿嘿一笑。

  刀裂。

  匕首落。

  年轻人平静的负手:“何不谈谈第二十一把匕首‘别’的故事。”

  男人凝目,匕首在将死之人的额头停住。

  不待年轻人继续开口,男人“喜笑颜开”的收起了匕首:“说,怎么不说。你总算开口问了,我都快等急了。”

  恰时一把刀横空斩向年轻人的后背。

  年轻人可以硬接,却选择了躲闪,很快,快到出刀之人以为斩中了年轻人。

  男人见此眼里闪起了浓厚色彩的光芒,他下意识出匕首去挡这抹刀气,却被年轻人拉住了手腕。

  刀气斩地,溅起一片血雾。

  男人想杀的刀客,却终究死在了陵州的刀客手里。

  男人玩弄起匕首,对着年轻人道:“你挺狠的。”

  年轻人平静的走到那位五味陈杂的出刀之人跟前,不仅这人,其他周围的刀客都是如此。他们想杀的是男人和年轻人,最后却杀了自己的人。

  任谁一时间都转不过来。

  “我的态度就是如此。”年轻人对着出刀之人说了这句话后,如履平风出了白斩城。

  到底是什么态度,听到这话的刀客都一时反应不过来。

  倒是男人嘿嘿一笑:“很有手段。”

  年轻人似笑非笑看去。

  男人平淡的接了这抹笑意:“不知道你能否把方才的事当作没发生过。”

  “可是已经发生了。”年轻人突然瞪眼。

  男人微微目颤。

  “瞧把你吓的。”年轻人忽而一笑:“反正都是平手,也可当作没发生。”

  相视之后再无言,只剩杀机。

  与此同时,一位男子和一位汉子来到被毁掉的白易客栈前。

  其中看起来极其沉稳的汉子快速扫了眼客栈后,便看向周遭,很快便锁定了一位目光游离的刀客,笑问道:“阁下怎么称呼。”

  语气很寻常,却奇怪的是这么刀客听到这句话后,下意识答道:“鄙人姓钱...”

  汉子打断:“原来是钱兄,刚才你是不是杀人了。”

  钱刀客猛一激灵看向眼前的陌生汉子,他的眼神一直在打颤,显然脑海中混乱不堪,但仍是答到:“是。”

  “杀了自家人?”汉子继续问。

  “是。”钱刀客宛如提线木偶,但五官却在动,好似在挣扎,有好似如释重负。

  汉子想了想:“刚刚你都听到了什么,比如有两个陌生说了什么话。”

  钱刀客拨浪鼓摇头:“我没听到。”

  “不可能,我都听到叽叽咕咕了。”汉子起手按在了钱刀客的天灵之上:“所谓的没听到只不过是被气机吓住了,以至于暂时的忽略而已。”

  汉子的举动让钱刀客的意魂竟自主的运转起来,稍事淡淡的刀气开始在周遭萦绕。

  此时白斩城的其他刀客纷纷拔出刀,有认得汉子的出声:“池兰宇,你做什么?”

  “问一个事,很快就走。”汉子摆了摆手。

  那些刀客顿感手中的刀重若千钧,竟有些拿不稳了。不仅如此,连元气亦非常沉重,根本控制不住。

  “打扰各位了,但真的很快就走。”汉子礼貌的再开口。

  刀客见钱刀客没有维内托,便不再挑衅。

  不多时,淡淡的刀气消失,汉子收手:“说,都听到了什么。”

  之前男人和年轻人本不该被钱刀客听到的话,竟一五一十从钱刀客嘴中道出,而且一字不差。

  汉子听后神色古怪的看向一旁的男子;“你都听到了。”

  男子点头。

  “我都怀疑明动已察觉到你我跟来了,故意说了‘态度’一词。”汉子托腮:“你也听到了,也看到了,还需要我劝你吗?”

  男子没有回话。

  汉子叹了口气:“明动说的很明显了。你可以找他报仇,但最后不一定能杀他,反而会杀自己人。你好自为之,我先走了。”

  男人皱眉。

  汉子拍了下额头:“险些忘了,我该教你的都教完了。而之后的事你掺和不了了,我都不一定能掺和,那两人心机太深了。所以你也该回池家了。对了,刚才关于明动和陌影的对话你可以仔细琢磨琢磨。你若能琢磨透刚才两人是在交锋,就算彻底出师了。你若能琢磨透两人为何交锋,你就可以在池家横着走了。你若能琢磨透具体怎么交锋,你就可以找明动报仇了。不然别想太多。”

  说着汉子再次按在钱刀客额头:“好好睡一觉,万一一觉醒后什么都想通呢?”

  话毕,钱刀客瘫软到底。

  白斩城刀客再次拔刀。

  而不待哗啦啦的出刀声响起,汉子已离开了白斩城。于是众刀客分两波,一拨去围住还没离开的男子,但男子没离开只是暂时的。

  不等刀客彻底围拢,那男子就毫无征兆的消失。

  接连来四个陌生人,皆是来无影去无踪,今日的白斩城当是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