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穹窿之上的颜色须臾万变，前脚还是鱼肚皮，一瞬，地平线上骤然升起一条暖金色，乍看起来叫人很是心神怡适。</p>
这几日倒春寒，天异常的冷，二三月的天气开始飘起了小雪。</p>
一-夜之后，整个皇宫白皑皑的，地上铺了一层薄绒绒的雪，远眺过去寂寥壮美，反射着天上的光弧，很是亮人眼眸。</p>
天未亮时，一群新旧老臣已经聚集在宫门外了，大喊着要开宫门。</p>
不过里面没人理会，让他们在雪中溜溜站了半夜，一个个都成了白发白眉的老爷爷了。</p>
有那身体不好的，活活冻了个半死。</p>
曹万节站在宫中最高处的井楼上，默默看着宫外聚集的三三两两的人。</p>
虽是瞧不大清楚，但约莫能根据身形判断出谁是谁。</p>
那些人里有三皇子陈俊熙，左相李璇，右相王亥，还有六部中的各位高、官们。</p>
不过大部分是文臣，武将并不多见。</p>
京中武将大多和曹家有旧，曹万节带兵进皇宫，谁也不会跑这儿阻拦。不是他们多忠君爱国，而是都怕死得很。</p>
也就是这些自以为脖颈子很硬的文臣们，才敢摆弄文人的臭脾气，硬要来个以死相谏，在宫门前不撞个头破血流，是绝不回头的。</p>
陈俊安和徐锴也站在楼上，两人目视一会儿。</p>
徐锴摇头道：“这些老臣一个个还真有点硬骨头，冻了好几个时辰了，还这么精神抖擞的。”</p>
陈俊安道：“什么时候放他们进来？”</p>
“再等一会儿，马上到上朝的时辰了，让他们再晾一会儿再说。”</p>
楼上风凉，站的久了，浑身都要凉透了。</p>
曹万节忽然打了个喷嚏，“阿嚏——”</p>
她也不想站到这里来，是徐锴非得拽着她来的，说什么以后两人一文一武辅佐明君，自然皇上去哪儿，他们就得去哪儿。</p>
曹万节才不信他那一套，这老头表里不一，惯会给人下绊子挖坑的，她现在不想做什么辅佐重臣，只想回家钻被窝里暖和暖和。</p>
“阿嚏——”</p>
又一声喷嚏。</p>
陈俊安微微蹙眉，脱下、身上的披风搭在她身上，低声道：“这里风大，你先下去吧。”</p>
曹万节立刻点头如捣蒜，“是挺冷的，要不我去下面待会儿？”</p>
这话是问话，脚下却已经迈了步。不知道为什么，他这马上要登基了，她这个当干、爹的，反倒浑身不自在起来。</p>
尤其跟他站在一处，总觉得哪儿哪儿都不舒服。</p>
陈俊安轻轻一叹，把披风系紧了，才道：“你小心点，在下面等我，我一会儿就去。”</p>
这般温柔体贴的，又是“你”，又是“我”，听得人更加不惯。</p>
曹万节不敢多留，慌忙跑下楼去了。</p>
她一走，徐锴的眉毛也有些皱，他低声道：“陛下，您马上就是一国之君了，还如此这般，不合时宜啊。”</p>
陈俊安瞪他，“那如何才叫合时宜？不把对我恩重如山的干、爹当回事就合时宜了？”</p>
徐锴心说，那也不是你刚才的样子？你那哪儿叫对干、爹？</p>
分明是小媳妇在对着自己夫君。</p>
那么温柔体贴，谨小慎微，还一副讨好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不觉得合时宜啊？</p>
其实他早就觉得陈俊安对曹万节的态度有问题，如果只是普通干儿子和干、爹，那也未免太周到，太好了些。</p>
要说两人没有什么，那才是见了鬼了。</p>
他一脸狐疑地看着他，真怕这位未来大齐的皇帝误入歧途，有了什么龙阳之好，那可糟糕了。</p>
曹万节到了下面，让宫女暖了个汤婆子，怀里抱着，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坐了一会儿。</p>
不过她也不敢坐很久，马上就要上朝了，仁德帝驾崩的消息也会传出去。这说不得，又是一场大战。</p>
就算动不了刀枪，也是唇枪舌战，消停不得。</p>
她这个当事人之一，就是想躲清静，也躲不了的。</p>
把怀里汤婆子拢了拢，忽然有一样东西掉在地上。</p>
“啪”的一声，发出清脆的响声。</p>
曹万节低头，看见一只碧玉貔貅掉了下来，那正是仁德帝临死之前塞在她手里。</p>
此时看这貔貅，忽然觉得很是可疑，仁德帝好不央的塞这么个东西给她做什么？</p>
当时虽然殿中只有他一人，可一举一动，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p>
那个时候塞给她这个，是想传递什么信息吗？</p>
那时匆忙，没来得及多想，现在越想越觉得可能。</p>
她俯身捡起那碧玉貔貅，细心观察着，果然发现了一丝端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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