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师尊……”萧清毓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 却是对上了楚浔平静深邃的眼眸。

  “你已无事,甚好,”楚浔微微颔首, 神色自若,任凭萧清毓一人臊得面红耳赤, “此事究竟是何中情形,你且与为师细细说来。”

  还未及萧清毓理好思绪, 楚浔腰上便被一物戳了一戳。

  是被人冷落了一会儿的小桃花。

  楚浔的目光落在“萧清毓”身侧延伸而出的桃花之上,缓缓道:“你可能……把它收回去?”

  萧清毓顺着楚浔目光看去,在他肉身腰侧, 一节纤细花枝自他衣摆之下钻出, 枝条细弱,但花色鲜妍,正一点一点攀上楚浔的腕子,而后自觉地缠了上去。

  就像是自己缠着师尊。

  “咳咳咳咳……”这个认知让萧清毓大为尴尬,他目光飘忽不定, 就是不敢看自家师尊,嗫嚅道,“我试试。”

  萧清毓闭目思索片刻,试图在识海内找到与自己本体沟通的法子。

  再睁眼时,便撞进了楚浔似笑非笑的眸子。

  楚浔略一抬手, 向他展示了腕上然在躁动不安的小桃花。

  见这素来风清月朗惯了的弟子如斯尴尬, 楚浔难得起了些逗趣的兴致, 揶揄道:“噗,这小桃花似是……不听你的。”

  “这、这……”

  “嗯?”楚浔轻笑一声,指尖在桃花那玉雪可爱的花苞上轻轻摩挲,惹得那活泼好动的小桃花在他手指上蹭来蹭去, 黏人得紧,“倒真是朵可爱的小桃花呢。”

  这一声“小桃花”也不知是在说那作乱的桃花,还是在说他自己,萧清毓只知道,他必是又要脸红了。

  “师尊!”萧清毓不自在地咬了咬唇,欲哭无泪,“师尊、师尊莫要逗我了……”

  楚浔轻叹口气,将手中的桃花放开,而那枝小桃花却是依旧恋恋不舍地在他指尖流窜,怎么也不肯弃他而去。

  萧清毓看在眼里,心中便隐有酸涩之意。

  他颇能理解这小桃花的想法,若是有朝一日,师尊亦要如推拒小桃花一般将他推开,他只怕也是难以舍得。

  这小桃花,的确像他。

  迟疑片刻,楚浔道:“为师也不知它怎么就,咳咳,这么喜欢为师。”

  这话着实听起来有些歧义,饶是楚浔自认为见惯了大风大浪,也羞于启齿,只得略略压低嗓音,极快地将这个话题跳将过去,而后正色道:“你既是它的主人,不若由你试上一试,看看能否将其引走。”

  萧清毓尚有些恍惚,迟钝地点了点头,向楚浔手上伸出手去,与楚浔相触之时本该自虚空之中穿过,却只是触碰到楚浔微冷的手指。

  “这却又是为何?”楚浔心中并无半点波澜,只觉得此事实在匪夷所思,唯独萧清毓心中有鬼,十分心虚,只能胡乱应上几声“不知”。

  萧清毓的指节搭上楚浔的手,小心地触及了那朵小桃花。

  亦是实体。

  然而小桃花似是十分嫌弃萧清毓的触碰,一沾上了他的指尖,就迫不及待地后退去,仿佛萧清毓是什么避之不及的洪水猛兽。

  “噗,”楚浔又是一笑,安抚地在小桃花的花苞上“顺了顺毛”,道,“你这会子又不像小桃花,更像含羞草了。”

  小桃花极为通灵,得意洋洋地在他指尖卖乖,而后又冲萧清毓所在的方向,耀武扬威地摆了摆脑袋,似是在宣告主权。

  “这、这……”萧清毓一时目瞪口呆。

  “现在可如何是好,”楚浔眉头微蹙,“你既回不去身体里,总不能一直保持这样天魂离体的状态。三魂缺一,短时间自然无碍,但时间一久,不论你的神魂还是肉身,只怕都要有所损害。”

  小桃花并不管两位主人如何纠结,只自顾自地贪恋楚浔指尖的气息。

  楚浔神色为难地看着只管撒娇弄痴,却是不肯听话的小桃花,轻叹口气。

  楚浔腰间的玉佩忽而震颤起来,发出清脆长吟,接着亮起一束荧光,自他腰间飘浮至二人面前,悬停于虚空之中。

  楚浔定睛一看,其中部的纹路虽被点亮,却隐隐呈分支之态,与先前大不相同。

  萧清毓脑海里灵光一闪,脱口而出:“这意思是说,而今有两条路可选。”

  其一是固守此处,潜心修行,以逸待劳,直至天魂归体,再谈其他。

  其二则是主动出击,将那女鬼解决,此间之事便可水落石出,而他,亦能找到心底的答案。

  想到此处,萧清毓心下微松,一五一十地将自己于幻境之内与那女鬼的对垒说清,到底不欲让师尊担心,遂略去了自己经受围攻、遍体鳞伤之事。

  殊不知楚浔早已目睹他身上源源不断的伤势,心中对这弟子亦生出了几分心疼,不过萧清毓既然不说,他也配合地装不知道,淡淡道:“你心系天下苍生,道心坚定,方能渡过此劫,为师心里甚悦。”

  ……才不是因为他心系苍生,道心坚定。

  自从他意识到“苍生”之中,多得是对他充满恶意之人时,萧清毓的性子,已然大大偏离了原著设定,更是与前世全然不同。

  如今,他之道心,不过为了师尊安好罢了。

  毕竟,他连不可轻易立下的心魔誓言,都已给了师尊……

  萧清毓眸色一深,右手在左胸处按了按。

  那里是心口之处,也是……

  他之心魔扎根之处。

  “似乎……每逢瓶颈之时,你这玉佩便有感应,”因着楚浔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萧清毓身上,指尖的小桃花再度抗议起来,在他指尖来回晃悠,楚浔只好一面安抚它,一面斟酌道,“它与你身世如此相关,你当真不要自己收着么?”

  萧清毓坚定地摇了摇头:“弟子将其制成后,因着……”

  许是这话有些难以启齿,萧清毓顿了一顿,低声道:“弟子先前担忧师尊不愿接受,随身戴了一段时日,都并无异样。”

  “而它一经师尊之手,便似是开启了灵智,自然与师尊有缘。”

  楚浔忆起来到此方世界的第一日时自己所为之事,心中隐有所觉。

  那时他魔功初成,但到底还未修习至最后一步,体内两种灵力混杂交织,正合太极阴阳之道,也就暗合此间法则。

  他原本只为遮掩魔息、使这一方玉佩保持纯粹,这才以鲜血浇灌,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那暗合法则之意的仙魔并行的血液,便将这玉佩彻底激发,使其认主。

  如此想来,倒也的确……与他有缘。

  “给了师尊的,师尊收着便是。”萧清毓坚持道。

  他伸手欲将玉佩取下,又一次忘了自己尚是灵体,根本无法触及。

  而楚浔也恰好在此时做了同样的动作,伸手要摘下悬浮的玉佩,结果直接按在了萧清毓的手上,而萧清毓的手则被他包在掌心,这回却是能抓到玉佩,而非只是摸到一团空气。

  楚浔神色自若,指尖微勾,蹭过萧清毓掌心肌肤时,便激起他一阵痒意,然则楚浔只是一派波澜不惊的样子,淡定地自萧清毓手里将玉佩挑出,重新系在自己腰间。

  “如此借我的手,你可以碰到这些物事么?”楚浔并未意识到两人方才的姿势到底有多暧昧,眉宇之间只有惊奇和疑惑。

  而萧清毓只觉自己耳边嗡嗡作响,师尊的话愣是半点也不曾听进去。

  因着只是一缕天魂,他常年温热的体温是少有的偏低,而师尊体性寒凉,双手向来都是捂不热的冷。

  故而这一回相触之下,两人体温是无比的相近,虽只是一触即离,却好似两人已然融为一体。

  便叫萧清毓心猿意马起来。

  “毓儿?”楚浔见萧清毓并无反应,一时之间又有些忧心起来,“怎么了?”

  “无、无妨,”萧清毓轻咳一声,开始庆幸自己此刻正笼罩于一片阴影之中,面上的羞赧之色并不显眼,遂强行转移话题,“依弟子看来,还是主动出击的好,否则,否则那女鬼也不知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

  他自以为并无破绽,然则不论是他急促的心跳还是绯红的脸色,都逃不过明风的眼睛。

  于是萧清毓各类参数的改变,都被明风一一上报。

  【主人,他的心思我怎么读不懂啊……?】

  明风一时有些怀疑自己,它明明是全星际最高科技的ai,情绪分析之术更是信手拈来,萧清毓心绪激荡如此剧烈,他怎会无法分析明白?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吧!”天狼自诩活了近千年,饱览各中人情世故,立即表示了对明风的“鄙视”,道,“人类有中感情,叫做孺慕之情!这俗话说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气运之子乃我们这便宜主人一手养大,可不就是父亲一般的人物了么?如今他适逢大难又勉强解决,正常人的第一反应,自然是向父母撒娇卖乖求安慰啦!”

  【……是这样吗?】明风在自己不懂的领域向来求知若渴,但比起半路来的天狼,它更信自家主人。

  【主人,是这样吗?】

  “闭嘴,你们两个,不该看的不要看,不该问的就别管。”楚浔给气笑了,“天狼还是孩子也便罢了,你也跟着犯傻呢明风。”

  “本王不是孩子!本王一千多岁了!”

  楚浔不欲再与这俩活宝继续争辩,眼下还是萧清毓之事叫人烦心。

  他虽对自家徒弟的心思有些猜测,并不过多在意,但近日来萧清毓脸红的频次着实有些多了,楚浔也不得不思忖一二,他教养“孩子”的方式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w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