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裳望着平静的湖面有些发呆，幽暗的湖水仿佛是一个黑洞将她拖入了可怖的记忆之中。
万世奴的出现如同疾风骤雨一般，因为修为的差距，她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就被掳走了。
万世奴将她带到了圣武国，那是一个偏远的山脉。从他疯疯癫癫的话语中，她知道了那里是他和韩飞成为兄弟的地方。
她曾试着安抚万世奴，期望使他记起一些与韩飞之间的情谊，但她最终发现万世奴对韩飞只剩下无尽的仇恨。
在囚禁她的那段日子里，万世奴不断念叨着他曾经对韩飞的嘱托，又不断重复着林雪死时的惨状。
说到悲伤之处，他常常掩面痛哭起来。芈裳不禁感慨，他也是一个可怜的人。
可是有一天，万世奴的精神再次出现错乱，他竟然将芈裳认成了林雪。
经年累月的思念没有化作温柔，反而变成了热烈的疯狂。他扑过来撕扯着芈裳的衣衫，嘴里还不停叫喊着林雪的名字……
难言的痛苦涌上芈裳的心头，她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栗起来。此刻，唯有掩面哭泣。
韩飞望着湖边那个倩影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这里是一处风景极好的地方，他原本以为美好的环境可以驱散芈裳的阴郁，但似乎效果不佳。
她总是一个人发呆，然后默默的流下泪来。这可不是她的风格，他印象中的芈裳从来都是无比强大的。
他还记得在丢失栗尘之后，她过来安慰一蹶不振的自己时的情景。
没想到她也有如此脆弱的时候，那些她安慰别人的话，她都不记得了吗？还是说人本就是嘴上厉害，内心脆弱的动物？
韩飞走到芈裳身边，说道：“你知道我这次出关之后准备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
芈裳盯着湖岸上的垂柳并不答话。韩飞只得自顾自地说道：“我准备向你表白。我练习了好多遍，可总找不到完美的方式。这些年看不到你我就会想你，起先我以为只是牵挂你这个朋友。
后来那种思念越来越强烈之后，我才知道，我是喜欢上你了。从我被你俘虏，然后一起去制符工厂捣乱，然后再到后面我们一起经历的每一件事情。
它们都清晰地刻在我的脑海里。当我翻起那些记忆时我才发现，你早已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我太傻了，没能及时发现，以至于我错过了你那么长的时间。芈裳，我……”
“天啦，韩飞，我不需要你可怜我！”芈裳突然哭诉道。
韩飞用单臂抱住她，说道：“我怎么会是在可怜你呢？这些都是我的心里话，在那件事之前我就明白的事情。”
“可是现在发生了那件事！”芈裳说道。
“那又怎么样？它又没有改变我，我还是那么喜欢你，还是想将那种感觉告诉你。”韩飞说道。
“不，它改变了，它改变了许多事情！呜呜呜……”芈裳突然瘫软在草地上。
韩飞缓缓拍打着她的后背，轻声地说道：“如果你想聊聊那件事，我很乐意陪在你的身边。你要明白你不需要把所有的情绪都藏在心里的，说出来也许会更好受一些。”
“不，我不要提起那些事情。光是想想，我都觉得浑身发抖。我，我不要！”芈裳哭道。
“好好好，我们不聊。芈裳，我只想让你知道，我心底对你的感受一点也没有发生改变。你还是那个漂亮温暖的女孩儿，还是那个会不断给我支持，不断指引我前进的人。
我喜欢你，我要娶你，芈裳。辰姨说了，她很想看到你出嫁的样子，她说你一定会很美。”韩飞说道。
“可是她再也看不到了！韩飞，我不值得你这样的。我不是以前那个芈裳了，我的骄傲，我的灵魂，我的一切都没有了。你值得拥有更好的姑娘。”芈裳泪流满面。
“你在说什么呢！我们是修仙者，怎么能有普通人那种陈旧的思想呢？我们的寿命是普通人的几倍，这让我们经历了更多。你应该明白，任何挫折都无法击垮我们的。
那些伤痛，那些可怕的回忆都只是一朵浪花。谁会为了一朵浪花去舍弃江河呢？每一次的挫折都会让我们成长不是吗？这不是你告诉我的道理吗？”韩飞说道。
芈裳抽泣着说：“这不一样。我是一个修仙者，但我也是一个女人。我有我的尊严，现在它被亵渎了。不是说我拿去擦一擦，就能恢复原来的样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我明白，我明白！但让我陪你一起好吗？你越是痛苦，越让我觉得这是我的责任，因为是我将你拉进这场漩涡的。如果没有我，你还会是那个活泼开朗的姑娘。我才是那个该深深自责，痛哭忏悔的人！”韩飞说道。
“不，不关你的事。我很高兴认识你，我们的时光都是值得回味的画面。你不要自责，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手上染了太多的鲜血，所以上天才要惩罚我的。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芈裳扑在他的怀里，放声痛哭道。
“好，我们从现在开始约定，我不责怪自己，你也不要责怪自己。什么惩罚，那都是没有的事。你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错的是万世奴，应该受惩罚的也是他。
他已经受到惩罚了，他成为了一个废人，还真的发了疯。所以一切都过去了，你要赶紧走出来。那些伤害已经过去了，我们就要学会将它们遗忘。
还有更多美好的事等着你，还有我在等着你！为了我，为了我们，忘掉那些事情，好吗？”韩飞说道。
芈裳抬起头望着他，他的眼中满是关切和真挚。他的心意她能体会到，她怎么能不开心呢？
这个冤家，她早已经将芳心系在了他的身上。自己一直等的，不就是他说出要娶自己吗？
可是为什么她止不住伤心难过？是埋怨这一切为什么不发生在更早的时间吗？
那些可怕的画面总是折磨着自己，自己如何能坦然地成为他的新娘呢？
她不是一个脆弱的人，但她需要时间去舔舐自己的伤口。眼前这个男人，或许有他的陪伴，会变得更容易。
她怎么舍得他跟着自己一起难过呢？她应该给他一个微笑，虽然这是无比艰难的事情。
但是有什么比看到他脸上的欢笑更美好的事情呢。芈裳如此想着便拉起他空荡荡的衣袖，笑道：“你为什么那么傻，我明明看到你有机会躲开的。我告诉你，我可不愿拿一条手臂赔给你。”
韩飞看到她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忍不住喜极而泣。他说道：“才不是为了你呢。我早就看上了一款天工坊的机械手臂，正想着什么时候将自己换成钢铁之躯呢！”
芈裳被他逗得笑出了声来，她紧紧地抱住了他。她的肩膀触碰到他胳膊上的断骨，让她感到无比的心痛。
这个温暖的男人，她怎么能让他失望啊。他宁愿舍弃生命也要救回自己，自己却在用伤痛折磨他。
不，她要坚强起来，要从阴郁中走出来。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用自己的一生去好好爱这个男人。
芈裳抬起头，突然吻住了韩飞的嘴唇。温暖和甜蜜交织在一起，紧接着就变成了滚烫的炽烈。
湖中一声欢快地鸣叫，原来是飞来了两只雪白的天鹅。
它们一头扎进水里，荡漾起环环相扣的波纹。然后它们像是跳舞一样交错而过，回转交换。
终于它们褐色的椽顶在一起，相互交换着呼吸。湖水慢慢静了下来，倒映出一个绝美的心形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