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元不太喜欢阿尔,这家伙比他还要聪明,做事很麻利,常常都会给他一种压力。他现在也算作为一个管事了,虽然云依依并没有正式给他一个明确的职位,但他管的事情还算多,就连工钱也比其他人要高。

  阿尔还不够听话,但他让阿尔做的事情,他却都完美地完成了,于是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他的培训算是过了,他能调动少量的钱财,便把培训期的工钱给结算了。

  最初阿尔还吊儿郎当的,收到钱财的时候,眼睛这才一亮,知道这家铺子也没有骗人,的确是会给高价工钱的。

  ;明日夫人会来,到时候你好好表现吧,她要是觉得你可以,你就可以留下来了。阿元麻木地说到,觉得眼前的人着实非常辣眼睛,夫人肯定不会留他的,他这身装扮,夫人就不会喜欢。

  奇装异服。

  今日外头还下了雨,就这种天气,他居然还敢露胳膊露腿的,就连阿元看着都觉得冷。阿法说他那是没钱买衣服,阿元却不太相信。

  云依依过来的时候,最开始见到的是阿元,他来铺子的时间向来都是最早的,知道云依依是为了谁来的,便老实地汇报:;新人各方面都还行,不是什么偷奸耍滑之辈,学东西也很快,就是……

  前面都是一堆好话,云依依也挺满意的,听他沉默了,就扬了扬眉,示意他继续说。

  ;就是穿的衣服奇怪了一些,我也劝说不过来,夫人,你等会见到了人,可别被吓着,最好别看。阿元担忧地说着。

  云依依觉得有些好笑,她本来就是过来见人的,这阿元却让她别看,她到来看看到底是什么穿着,让他如此紧张。

  没过多久,铺子里面的小二都过来了,阿尔也过来了。

  阿元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喃喃道:;这,这是换人了?

  眼前的人穿着一件青灰色的袍子,却没有穿得多么规整,领口有些皱,长发倒是挽在了后面,额前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些杂乱。

  云依依觉得他有些眼熟。

  阿尔直接就认出了她,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大周的女人,怎么又是你?你住这里了。那眸间似乎还点亮了一抹莫名其妙地惊喜。

  阿元适时拦在了前面,皱着眉头打量了阿尔一眼,;别唐突了夫人。

  ;夫人?他一愣,也没有任何表示,脸上直接就流露出了明显的惊讶。

  云依依在那刹那也就反应了过来,温和地点了点头,这个世界还真是小,阿法说他远方的朋友要过来投靠他,没想到居然居然是上次买豆子的羌国人。

  阿尔立刻泄了气儿,盯着她看了几眼,又垂下了眼,他嘟囔了一句,云依依没有听到,一旁的阿元听到了,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也太不尊重夫人了。

  阿尔说:我还以为夫人是个又老又胖的寡妇。

  云依依倒没有因为是熟人,所以对他有所不同,当然她和阿尔也不算很熟,总归也就是一面之缘。他虽然对云依依有过口头上的不敬,但也是羌国的风俗习惯,她倒不怪阿尔。

  接下来,她也是按照考核的标准,问了阿尔一些问题,阿尔全都回答出来了,也没任何错误。按理来说,接下来便让他试用了,如果通过了,就可以转正。她铺子里面所有流程都是这么来的。

  本来一切都还算和谐,燕清河也从来都不管云依依铺子里面的员工,只要他们不会暗中做出欺主的事情便好,但有一日后,燕清河看到了阿尔。

  他记忆本来就好,这个人更是印在了脑子里面,毕竟这人当初还当着云依依面告白,简直就把他当成了死人。

  许是他盯着阿尔的目光太久了,云依依就解释了一遍:;我新招的员工,挺好用的,就让他和阿元先学学?

  挺好用的?

  燕清河抿了一下唇,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总归脸色却不怎么好。

  回来的时候,云依依见他情绪不高,就知道他还在计较这件事呢,就把阿法和阿尔的事情都告诉他了,她平日里面又不和阿尔相处,阿尔如今得知了这个铺子后面的老板娘是她,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对她也很恭敬,两人的接触其实并不太多。

  燕清河听她解释得愈多,眉头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更加幽怨了,他模样本来就生得好,出去的时候,无论是村里,还是街边,总有小姑娘喜欢看他。但他在外面每次都冷冷的,丝毫不给人机会,这般看起来她这个举动其实不太应该。

  好歹是已婚的人,云依依瞅着他水润的眸子,竟然开始反思自己了。

  燕清河见她眼中浮现出了细微的愧疚,就微微凑近了一下,低软的声音都打在了她的心间,;依依,我就是有些害怕,他毕竟给你表明过心意。

  云依依眼睛一闪,捂住了自己的脸颊,还能感受到指尖的温度,她脑子里面居然闪出了一个想法:都是老夫老妻了,还说这些做什么?这么一想,心底又有些甜蜜,原来她早就已经这么看待了吗?

  燕清河垂着眼睫的样子,看起来可怜又可笑,她的声音也放轻了:;他是阿法找来的人呢,还是挺靠谱的。现在要请一个好的员工也不容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想找个能识字的,但大周国识字的人都挺洗心高气傲的。

  ;你要是不喜欢他的话,我把人辞退就好了。云依依试探着说道,又觉得有些后悔,毕竟她对阿尔还是挺满意的,这人挺机智的,虽然偶尔会顶撞阿元几句,但所有事情他又能完成得很好,云依依便还想再次关注一下。

  燕清河把人抱紧了怀里面,在他身边轻微蹭了蹭,就跟只大型猫咪一般,他道:;不用了,你留着他吧,不要因为他,把我们关系变得生分了。

  这倒也不至于,云依依想,还以为燕清河这是大度了,不在意了,然而瞅着他还是一脸担忧至极的模样。

  她暗中咬牙,正想要说什么,又见燕清河的确很是委屈,便舒了一口气保证了一番自己只是想要招个员工,这一通解释,最后就解释到了床上,连她也没有明白,最后怎么就割地赔款了。

  后面她在铺子里面见到阿尔,都只是揉了揉腰,一眼都不敢再看他。

  云依依也觉得自己似乎是被算计了,这种念头有时候也是一闪而过,反正也没有多想,她对于某人其实比想象中还要纵容一些。

  云惠贤自从上次的事情后,也不来找云依依了,特别是被云莲嘲笑一番后,她就更加拉不下去那个脸了。倒是云母觉得云依依现在过得好了,见人都说这是她的小女儿,她本身就出了丑,还被定位了恶婆婆,好在她家也没有适婚的儿子了,不然谁敢嫁入她的家门了。

  其实云宝天在村里面的风评还是不错的,他为人热心,即便被云母宠坏了,三观还是极正的,平日里面还帮了不少人。不过也没有什么用,大家说起云母之后,也会顺带提起他。

  ;说不一定就是她造的孽太多了,这才害得儿子这么惨。有人就在背后这般说云母。

  云母听了觉得肺都快气炸了,但现在不同了,她还记得借着小女儿翻身呢,没事就说她女婿以后是要当官了,日后会好好孝敬她。

  大家总归都是熟人,还不知道云母那点事儿,她以往是怎么对待自己小女儿的,现下别人也就怎么对待她,这云家都出事了,也没有看到她小女儿过来帮下忙,可不就是把人给得罪厉害了。

  这些人心里面都明白着,表面上对待云母的态度却还算可以,万一哪天云母也跟着发达起来了呢,他们也不能做的太绝。

  今年过年也不知道会是怎么一番光景,冬天一来,大伙便又开始准备过冬了,每家每户都忙着缝冬衣,装被子。

  这还是苏素在外面过得第一个冬天,一大早就下雪了,雪下得不大,一触到地面就湿了,化为了水,两边的大树倒是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雪,白茫茫的,让人感叹时光的流逝。

  往常这个时候,她都在忙,家里面的冬衣和冬被都是她缝的,现在她却不用做这么多了。她拿了一块布料,缝了几针,脸上便显出了一丝茫然。

  家里面安安静静的,也没有人在一旁指责了,让她有种恍然隔世般的轻松,但在轻松之下又有些沉重,自从发生了这件事后,家里面便给她施加了压力。

  她以前也是喜欢云宝天的,成亲那会儿也抱着期待,以为自己会很幸福,后来,她真的没有那么喜欢他了,大约是生活在柴米油盐里面浸润久了,便变了一番模样。

  正想着,便有人上门了,她连忙站了起来:;嫂子,这么大的雪,你咋来了?

  秦玉琴把包在头上的帕子摘了下来,上面全湿了,不少雪花都飘到了她的头上,幸好她今日还穿得很厚,便道:;没事,我过来看你你,哪知道半路就下了雪了,你老实告诉嫂子,你以后怎么打算的,难道就这么过一生了?这可不成事啊。

  苏素脸上闪过一丝痛意:;那还能怎么办?

  ;和离呗,你守着个废人做什么?我和你说,这女人要是没个孩子,那以后还咋整,你老了以后,难道还想靠你相公,他现在都靠不住,你还指望以后吗?你得生个孩子,以后还能给你养老。要我说这云家,也是忒不厚道了,既然身体有问题,当初怎么就不说出来呢,还一直隐瞒着,把你的一生都耽误了。秦玉琴道。

  苏素没说话。其实大家心里面都清楚,这事情是云母自个儿爆出来的,肯定也不是婚前故意隐瞒,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秦玉琴继续说:;爹的意思是趁着现在就赶紧和离,对你的名声还不会造成影响,现在大家都同情你,你回去还能找个好人家。她说完就看着苏素,见对方就跟个木头人似的,一句话也不说,也摸不准苏素心中在想啥,继续道:;大嫂可没有骗你,就是村口的黄光才,你还记得吗?他说愿意娶你,他虽然成过亲,但妻子死了,也没有留下孩子,家里也有几亩地,爹娘也见他很勤恳,你要是和他好好过日子,那也是成的。

  苏素的脸都白了,她抖着唇说:;大嫂,这些话是爹娘让你来说的?

  秦玉琴还以为她很满意这桩亲事,直接就承认了:;是啊,爹娘都很关心你,你放心吧,这次我们都会站在你身边的。

  可惜,晚了。

  苏素的唇边挽起了一个自嘲的笑容:;大嫂,我不想成亲了。

  这样的婚姻,一生一次,便也够了。

  她实在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