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p>
对于学渣来说，最痛苦的无非就两件事，一是学习，而是考试。</p>
不巧，九皇子这两样都占齐了。</p>
别人来国子监是读书习字，他来国子监是睡觉爬树。</p>
国子监有一颗巨大的苍天大树，上面有着一个鸟窝，现在为止，还没人能从那棵树上拿些鸟蛋，九皇子肖想它已经很久了。</p>
英俊的小脸炯炯有神地盯着窗外的那棵树，暗自思索着什么时候偷溜出去。</p>
虽然他才八岁， 但是早已将如何不被发现走神的方法掌握得明明白白。</p>
太傅在台上教众位学子读三字经，他在台下拿着版牍摇头晃脑跟着读，实际上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线了。</p>
“九皇子，你来给大家解释下，‘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太傅停在他桌子面前，敲敲了桌子。</p>
“太傅，又是我？”九皇子皱了皱眉。</p>
“怎么？不能是你吗？”太傅反问。</p>
要是换成其他夫子，九皇子早就呛过去了，但是太傅不一样，太傅是皇帝的老师，就连皇帝都要敬他三分，在他面前，九皇子不敢造次。</p>
九皇子鼻间发出一声冷哼：“学生不知。”</p>
“老夫方才解释了，你如何不知？”太傅紧紧盯着他。</p>
九皇子呐呐难言，总不能说他刚刚在走神吧。</p>
他撇撇嘴，敷衍了事：“学生资质愚钝。”</p>
“既然自知资质愚钝，那便好生听讲。”太傅怒其不争，对着其他学生道，“其他人今天都可以走了，九皇子你留下。”</p>
众位学子一听，欢呼着跑了出去。</p>
看到人都走完了，太傅道，“念你初犯，今日，便打你手板五下。”</p>
“五下？”九皇子瞳孔剧烈一震。</p>
“不满意？那就十下。”太傅无情地提高了声调。</p>
太傅拿出了戒尺，看着他。</p>
九皇子下意识缩了缩手，摇头：“你要是打了本殿下，父皇会教训你的！”</p>
这下连学生也不称呼了。</p>
太傅摸摸胡子：“老夫奉陛下旨意教诲皇子，有独断专能，九殿下就算是告到陛下那里，老夫也是说的清的。”</p>
“你！”</p>
“殿下可是想好了，是要告还是要打呢？”太傅笑眯眯地看着他。</p>
九皇子壮士扼腕般伸出手：“打吧，快点。”</p>
太傅也不留情，没一下都是真情实感的。</p>
实打实地挨着肉，偏偏太傅每一下都打的很慢，待疼痛稍轻一点，又狠狠落下戒尺。</p>
九皇子一边痛得龇牙咧嘴，一边眼神凶狠地盯着太傅，他长这么大，还没挨过这种训呢。</p>
太傅可不管他恨不恨的，每一下都结结实实。</p>
打完后，太傅缓缓给他解释：“方才‘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这句话是说一到十是基本的数字，然后十个十是一百，十个一百是一千，十个一千是一万……一直变化下去。”</p>
见九皇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太傅摇摇头：“一到十虽然看起来很简单，但是变化起来却无穷无尽，而数的累积将会形成质变。”</p>
顿了顿，太傅看向九皇子：“就好比人的五官，两眉两眼一鼻一口两耳，必须要有这些数量才能组成五官，殿下要想求取学问，应该脚踏实地、循序渐进地去做，才能取得好成绩。”</p>
末了，太傅问道：“殿下可明白了？”</p>
九皇子还记恨他打了手板的仇，敷衍道：“学生明白了。”</p>
太傅点点头：“那你便重新解释下，‘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这句话的意思。”</p>
九皇子：“……”</p>
见九皇子答不出来，太傅像是习惯了他的尿性：“既然殿下答不出来也无妨，那便先背背这三字经吧，多读多背有利于理解。”</p>
太傅知道，九皇子最怕的就是背书。</p>
让他背书跟要他命一样，打蛇要打七寸，这人也是一样，要想教训他就要捏他软处。</p>
九皇子这下是彻底呆住了。</p>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p>
太傅挑眉：“怎么不背了？”</p>
九皇子用力皱了皱眉头，绞尽脑汁去想：“……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p>
太傅：“……”</p>
我怀疑你在内涵我！</p>
太傅含笑：“你说的没错，教不严，师之惰，既然殿下背不出来就把三字经抄十遍！抄完后再背给老夫听。”</p>
九皇子一脸生无可恋，根本不想抄写什么三字经，他的梦想只有偷鸟蛋。</p>
然而太傅一直紧紧盯着他，无法，九皇子只得提起笔，歪歪扭扭地写。</p>
太傅看到这狗爬一样的字迹，不由蹙眉。</p>
他教学生涯遭遇了最大的滑铁卢，从未见过如此资质愚钝的学生，偏生他还不上进，动不动就用尽办法偷懒惰学。</p>
要不是他是皇子，他早就把人轰出去了。</p>
他明里暗里地提点，但这孩子就是不省心。</p>
想到皇帝交给他的目标，太傅觉得任道而重远，还需多次努力。</p>
九皇子才写了一遍，手就开始泛酸了。</p>
太傅还要求他一边抄写一边读出声，说是这样能增强记忆。</p>
九皇子感觉人间疾苦也不外如是了。</p>
不行，得想个办法脱身才行。</p>
九皇子转动了眼珠，突然计上心来。</p>
“哎哟，哎哟，好痛啊，怎么这么痛……”猛地一声巨响，打断了太傅的沉思。</p>
他转头看了眼，九皇子早已跌落下凳子，浑身蜷曲地滚来滚去。</p>
“太傅救我！”九皇子大声哀嚎道。</p>
太傅连忙扶起他：“你哪里难受？”</p>
“肚子！学生肚子痛！”九皇子狡黠的眸光一闪，一把捂住了肚子。</p>
太傅并不懂如何诊治，又怕九皇子出了什么事。</p>
他当即决断：“老夫抱你去找太医。”</p>
“啊……不行啊！肚子好痛，移不得！”九皇子叫声惨烈，额头冒出细密的汗水。</p>
这是怕的，要是真去太医那了，那他可怎么装下去啊。</p>
“那可如何是好？”太傅急得不行，如热锅上的蚂蚁。</p>
九皇子一个翻滚，捂住了肚子：“太傅，快去请太医！啊！肚子好痛啊！”</p>
太傅犹豫了下，见他真痛到不行，连忙道：“好，你在这里别动，老夫去去就来。”</p>
九皇子点点头：“学生在这里等你，快去！”</p>
太傅放下九皇子，身影很快就消失了。</p>
眼见人真的走了，九皇子高兴地差点一蹦三尺高。</p>
可算把人哄走了。</p>
他可以去偷鸟蛋了，三字经什么的，谁要写谁写去吧。</p>
九皇子兴高采烈地走到窗外那颗大树上，仰头望向树顶。</p>
这可真是太高了。</p>
九皇子有点愁人，他最多爬到一个树干上，但是鸟窝离得很远。</p>
这要如何是好？</p>
余光瞥了瞥了周围修筑房子时的云梯，九皇子眼前一亮，小腿一瞪，跑到一个小厮面前命令道：“你，去把梯子给本殿下放到大树旁。”</p>
“殿下，这可不行啊。”</p>
“你是殿下还是我是殿下，本殿下说行就行！”九皇子冷哼一声，“你要是不听本殿下的话，本殿下就让父皇砍了你的头。”</p>
小厮连忙跪下：“殿下饶命，小的这就去搬梯子。”</p>
九皇子得意一笑。</p>
做个事情，摸摸索索的，烦。</p>
看本殿下还治不了你们。</p>
梯子有点长，小厮唤了一人帮忙一起将梯子放到大树下，摇晃了下，感觉还是挺结实的。</p>
“殿下，梯子放好了。”</p>
九皇子摸摸下巴看了看，这个梯子还挺长，离鸟窝也还蛮近。</p>
“你们给本殿下扶好了，要是本殿下不幸摔了下来，就拿你们是问。”九皇子冷哼一声，小腿一迈，率先顶住梯子的一脚。</p>
云梯之间每一小节都离的很近，九皇子爬起来也不吃力。</p>
小手小脚的，爬得倒是挺快。</p>
底下的小厮战战兢兢地扶着梯子，不时就问一句：“殿下，你到了吗？”</p>
“急什么？本殿下一半都没爬到！给本殿下扶好了。”</p>
“殿下，你好了吗？”</p>
“快了快了，还有一节！”</p>
“殿下，你小心点啊！”</p>
“知道了，啰嗦！”</p>
“殿下……”</p>
“闭嘴！”</p>
云梯很高，越往上，九皇子也越慢，随着距离的增加，鸟窝也越来越远。</p>
同时站的也很高，九皇子无意地往下瞥了一眼，才发觉自己一句爬到这么高了，他连忙收回视线，再也不敢往下看。</p>
这实在是太高了，他当时只想着拿鸟蛋，没考虑这些。</p>
眼下越是接近鸟窝，他的身形也不自觉开始抖起来。</p>
“哎哟，别抖！”九皇子以为是底下的小厮在抖，呵斥道。</p>
小厮勉强听清了九皇子的话，有些委屈：“殿下，小的没抖。”</p>
九皇子低头一看，发现原来是自己的腿在抖。</p>
真是没出息。</p>
他拍了拍自己的腿，试图冷静。</p>
但是无济于事，腿根不自觉抖得更凶了。</p>
九皇子用力抱紧树干，深吸了一口气：“稳住，本殿下可以的。”</p>
他猛地一掂脚尖，小手一身，刚好探入鸟窝。</p>
九皇子大喜，目光一顿，正是他心心念念的鸟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