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小厮将王荣的行踪报给了赵楠。

  赵楠问:“你当真看到他去看他姐姐了?”

  “千真万确,小的再三确认过。”小厮就差发誓了,“少东家,看来这王荣果然是向着你的。”

  赵楠哼笑了一声:“可听清他们说什么话没有?”

  “小的不敢跟的太近,没听得清楚。”小厮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赵楠点点头:“他之后又去了什么地方?”

  “回少东家,他去看了他姐姐以后就回家去了,后面没有再出来。”

  见赵楠没有说话,小厮连忙问,“要不要小的去问问这王荣。”

  “不必,此事他会亲自过来跟我细说,且等着就是。”

  赵楠摆摆手,止住了小厮的提议。

  王荣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要是他生了什么异心,那也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翌日。

  燕大双和燕小双已经去国子监读书了,食肆有人看着,云依依也不怕出事。

  门房通知白将军来的时候,云依依还在内屋里陪燕大宝和燕小宝玩。

  “夫人,白将军来了。”丫鬟打帘进来,细声细语。

  云依依略略颔首,将两个崽崽交给于妈照顾。

  她到会客厅的时候,白将军正拿起一杯茶在喝,看到她走过来的时候,连忙放下茶杯,起身道:“燕夫人。”

  云依依同样还礼:“白将军。”

  双方都坐下以后,云依依开口道:“白将军可是来找我夫君的?恰是不巧,他出去做事还未回来。”

  白将军摇摇头:“白某不是来找燕大人的,白某是来求燕夫人帮一个小忙。”

  这倒是有些稀奇。

  什么事,燕清河帮不了,却过来找她?

  云依依难得起了几分兴趣,她温和道:“白将军请说。”

  “昨天燕夫人可曾看到白某旁边站着的女子?”白将军缓了缓,见云依依点头,便接着道,“那是白某手下小兵的妻子芸娘,战场上他为了救白某,被敌人刺穿心脏而亡,临死之前,求白某照顾好他的妻子,但他不知道,他离家的时候,芸娘已经有了身孕,白某回来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生下了孩子,朝廷的体恤金不够她养育孩子,陛下给予白某的赏赐,对于这些亡兵遗属来说,只是杯水车薪,对于养大一个孩子谈何容易。”

  说到这里,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而芸娘生得貌美婀娜,爱慕者众多,白某虽多次为她赶走某些浪荡子,但寡妇门前是非多,白某不好长时间停留在她身边,不能时时照看在她左右,故而,希望能为她找到一个稳固牢靠的活做。”

  云依依已然明白他的来意,难怪昨天他欲言又止,想来是问过自己,说不缺人手才不好意思提及的。

  那今天他过来说这事,恐怕的确是找不到合适的活。

  这世道对于女子来说何其艰辛,云依依自然是知道的,而在京城,就数她食肆这个店里的福利好,而且人员简单,制度透明,没有什么腌臜事。

  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再好不过了。

  左右不过是多一张嘴的事,云依依也是做母亲的人,自然能体会养孩子的难处,这事其实也没有什么难做。

  “白将军是过来恳请我收留芸娘吗?”云依依说出芸娘二字的时候,表情还有些奇怪,总有种自己叫自己的感觉呢。

  白将军自是没有发觉她的怪异之处,目光带着些期盼:“如果燕夫人方便的话,还请帮帮芸娘,就当白某欠你一个人情,日后一定会归还的。”

  云依依轻笑出声:“白将军客气了,不知芸娘的孩子有多少岁了?”

  “除夕刚过,今年刚满两岁。”

  “那真是巧了,我府上的另外两个孩子也是刚满两岁,既然芸娘的孩子与我有缘,那芸娘在上工期间便将孩子养在我府上,正好同我家孩子做个玩伴,不过不知芸娘的意见如何,还请问问芸娘。”云依依略一思索,便道。

  白将军显然是没想到她想的这般周到,好半晌,唇瓣动了动:“多谢燕夫人了,我这就去与芸娘说说,相信她定会极为高兴的。”

  云依依微微一笑:“府中还有幼童,我便不送白将军出门了。”

  “燕夫人哪里的话,是白某失礼了,改日再同燕大人下棋。”白将军怕耽误太久,连忙跨出门槛。

  正巧,燕清河从前门进来,两人在花园旁相遇。

  “燕大人,你回来了。”

  “白将军这是?”燕清河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见对方无衣着上的凌乱,心下稍安。

  “白某与燕夫人谈论了些事,现在事了,白某便不好耽搁。”

  燕清河挑了挑眉:“拙荆店内事务繁忙,白将军以后有事可与我相商。”

  白将军知燕清河是不满意自己私下见他的妻子,他苦笑一声,正想解释,就听云依依的声音悠悠传了过来:“清河,你立在那里干嘛?”

  “这就来。”燕清河高声道,转向白将军,神情已然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仿佛之前的剑拔弩张只是幻觉,“燕某失陪了,白将军如若有空还请过府一叙。”

  白将军瞧见他走远的身影,摇了摇头。

  想着还有事没做,他便快步离去。

  “清河,你回来的还挺准时的,白将军刚走,你就刚回来。”云依依没看到那一幕,看到燕清河半天不过来有些奇怪。

  燕清河眸光倏忽变得幽深:“怎么?我回来的不是时候?”

  “不是。”

  云依依皱了皱眉,这话说的夹枪带棍的。

  “那是什么?”

  “清河,你有点奇怪哎。”云依依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该不会是发烧了。

  燕清河深吸一口气:“那姓白的过来找你干嘛?他为什么不找我?”

  这话透着一股子酸,云依依要是再不明白他是吃醋了,这么多年也就白活了。

  她摇头失笑,将白将军过来的来意一一告诉了他:“清河,你且听我说,白将军过来找我是真的有事情,而且这事啊,还非我不可……”

  燕清河听着听着,眉眼变得温柔起来:“原来是这样一回事,我倒是冤枉了他。”

  “可不是嘛。”

  “也不算冤枉,谁让他不先跟我说的,反而趁我不在过来找你。”

  云依依纠正道:“不是趁你不在过来找我,而是他过来的时候你恰巧不在!”

  “不都是背着我进行的吗?”

  燕清河吃起醋来,就像放大版的燕大双,无赖又委屈。

  云依依可算是明白遗传基因的强大了,她甚至能窥见燕大双长大后的样子。

  “你别笑,我是真的生气了。”见云依依看着他的目光犹如在看另一个人,他不满地别过她的脑袋。

  云依依跟哄小孩子似的语气:“好了,我知道了,别生气了可不可以?”

  燕清河见好就收:“那芸娘的孩子你还真打算养在府内?”

  “我总不能让她带着孩子去店里,这样影响做活,而且我们两个崽崽也缺少同龄人的陪伴,眼下正好有一个,对了,我都忘了问是男孩还是女孩。”

  “不着急,总会见到的。”燕清河安慰道。

  云依依点点头:“走,崽崽想你了,该去看看他们了。”

  ……

  白将军离开燕府后,就直奔西巷而去,这里是芸娘的住所,安静而偏僻。

  白将军每次来都是悄无声息,生怕让别人看到。

  寡妇门前是非多,他不能让对方担上什么不好的名誉。

  他敲了敲门,芸娘从一个斜缝看去,见是白将军,方才开了门:“白将军,你怎么来了?”

  “我们进去说。”

  芸娘点头,左右看了眼,见没人注意到这里,便关上门。

  “白某刚从燕府过来,上次你见到的那位夫人就是燕夫人,白某想让你去她的店里做活,她的店就是现在京城最出名的食肆。”白将军顿了顿,有些口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又继续道,“白某跟燕夫人说了你的事,她同意你去她的店里,而且可以让你将孩子送到她府上帮忙照顾,她说她家里有两个两岁的孩子,正好缺个玩伴,不知道你肯不肯,白某便来问你。”

  听到白将军说完,芸娘略微有些吃惊,燕夫人她是知道的,但是没想到白将军能请动她帮忙,应该是用了人情的。

  她哪里有什么肯不肯的,燕夫人是什么人,她早就有所耳闻,而且,食肆对工人的好众人都是清楚的,她一个寡妇能找到这样的活,那都是托了白将军的福。

  “白将军,芸娘怎会不肯,自然是你安排的,那想必都是经过千思熟虑过的,芸娘自然是相信你的眼光。”芸娘轻声叹息,美目流转着泪光,“白将军为芸娘母子做的够多了,芸娘以后该如何报答白将军的大恩大德!”

  “芸娘说的这是什么话,照顾你是白某答应好的事,谈什么报答!你要真想报答白某,便带着孩子好好生活。”白将军一想起小兵为替他挡箭,被刺中心脏的场景,心里就千百般如同针在扎,眼下听到芸娘这样说,他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