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主角的“白月光”跟我跑了[快穿] > 第105章 陛下,请自重(14)
  带着这些疑惑, 沈国公敛神不着痕迹地问道:“方才听马夫说,你们是从青州而来?”

  闻言,秋昀回神, 察觉到脖颈间已湿.润了一大.片, 心中微一叹, 到底是亲父子, 与他这个外来者不同, 面上却是憨笑了一下, 压着嗓音粗声道:“回将军的话,小的正是从青州而来。”

  “可我听你的口音不像是青州之人?”

  沈国公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却把秋昀给问住了。

  他就在青州待了三天,也没接触过青州本地人,上哪学青州话去?

  虽是不知自己露了端倪,但沈父单独留下来, 显然是已起了疑心。可他的身份经不住查,暴露是迟早的事。

  想到齐衡和方才一面之缘的公主, 他思忖片刻,心中顿时有了主意,立时警惕道:“将军何意?”

  “别紧张。”沈父缓和面容,精明的眼里流露出几分悲伤:“我有一子,失踪一年, 见你身形与我儿肖似,说话的口音也像京城这边的, 便想多问几句。”

  说到最后,他眼眶湿.润地望着年轻人那张陌生的脸,乍然一看,仿佛与亭儿不相似, 可仔细观察,却是发现乔装下的面部轮廓越看越像亭儿。

  只是为何要乔装打扮不以真面目示人?

  不等他深思,就听得年轻人说:“原来是这样。”

  秋昀好似受他情绪感染,眼中戒备收了少许:“倒是巧了,小的一年前流落海外,近来才回中原,只是记忆不太清楚,忘记了前尘,也是听得有人说小的口音像京城人士,便想着来看看,看能否寻回记忆。”

  海外?

  是了,沈父明悟,陛下和他派遣的人只在中原各处寻找,却是忽略了海外。

  京郊青山那边的河流尽头是河域。

  可河域附近就有海,若亭儿被河水冲到河域,极有可能是被恰巧经过的商船救起直接带去了海外,却因丧失记忆,忘记了身份。

  此时的沈父已然确定面前的年轻人就是他的儿子沈江亭。

  可儿子没了记忆,又经过乔装打扮,还抱着个幼儿,他怕吓着儿子,没敢轻易相认,而是小心试探道:“孩子,若你信得过我,可愿意随我回京?”

  一听这话,秋昀又警惕了起来。

  见得他竖起防备,沈父心立时像是被刀子割过一般,疼得他浑身都在打颤。

  他别开脸,深吸了口气,挤出一抹和善的微笑。

  只是他长得一副肃容,又不是个爱笑的人。

  这么一笑,笑得比哭还难看,只是他却不觉,尽量放柔嗓门:“孩子你别怕,你听我说,你看你一年前流落海外,我儿又恰好失踪一年,也算是咱们的缘分对?”

  秋昀犹疑地点头。

  他又说:“我理解失去亲人的痛苦,你父母的感受料来也如我相同,我就想着,你没有记忆找不到回家的路,我帮你一把,助你寻得亲人。”

  “这……”

  “你且放心。”沈父见他意动,却又迟疑,忍不住伤感起来:“我只是希望我儿若遇到似你这般情况,能有个人伸手帮他一帮。”

  这番说辞合情合理。

  秋昀佯装迟疑,手却拍了拍沈长安的背,得到暗示的沈长安小手捏了捏他的衣襟,他便轻点了下头,放开了真正的嗓音:“这会不会太麻烦将军?”

  熟悉的声音一入耳,饶是沈父先前已经确信面前的年轻人就是儿子,也没此刻得到印证来得更有冲击感。

  他当即就红了眼眶,怕吓着儿子,便强忍住泪意道:“帮你也是帮我儿,何来麻烦一说?”

  秋昀像是信了他的话,慢慢卸下防备。

  沈父见状,放眼望向已经走远了的和亲队伍,便借此机会开口:“此地离京城还有五十里路,黄昏时当可抵达京城,孩子,你先带着孩子上马车,咱们边走边说。”

  沈父其实更想坐进马车里,但他怕控制不住情绪引起年轻人的怀疑,便扶着年轻人上了车厢,嘱咐车夫驾车慢一些,这才翻身上马,伴在车厢边,边行边问:“孩子,你是怎么流落到海外的?”

  秋昀给沈长安喂了点羊奶,听到外头的问话,沉吟片刻,道:“回将军的话,小的——”

  “孩子。”沈父打断他的话:“我年长于你不少年岁,当同你父母差不多,你喊我一声阿伯也不过分。”

  马车里沉寂片刻,方传来声音:“阿伯。”

  “诶!好孩子。”沈父咧开嘴角,响亮地应了一声,又问:“你还记得你原先的名讳?”

  “我忘了原来名字,便给自己取名为秋昀。”

  “秋昀?好名字。”沈父就是个大老粗,让他说哪里好,他说不出来,不过不妨碍他吹捧自己的儿子取名能力。

  虽说儿子忘了父母所赐之名,连姓氏都忘了,但儿子能活着回来就好。

  “……我当初醒来的时候就在船上,船上的厨娘说是她发现了我,叫人把我救了上来。我没记忆,也不认识人,不知道去哪,就跟着那艘海外贸易商船一起去了一座海岛小国。”

  虽是没说细节,但沈父想也想得到没有记忆的儿子该有多么惶恐和害怕。

  他咧开的嘴角一收,心就像是被人用手狠狠地揪住一般,痛得他呼吸都不顺畅,他忍着发涩的眼,继续道:“我看你带着个孩子,怎地孩子他娘没跟你一块?”

  沈长安复活的身体有一岁多了。

  而秋昀只失踪一年,这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不是他亲生的。

  他垂眼看着哭过后,神情蔫哒哒的沈长安,道:“这孩子是我捡来的,不过在异国他乡语言不通,有他作伴,我才能熬过来,所以他就是我亲生的。”

  “苦了你了。”沈父红着眼眶说。

  儿子孤身流落海外,人生地不熟,还失去记忆,语言不通连个说话可相信之人都没有,没有疯掉,还能好端端地活着回来,坐在马车里与自己说话,都应感谢他的好乖孙。

  “你孩子叫什么?”沈父哽咽地问。

  “长安。”

  “长长久久,平平安安,也是个好名字。”

  “……”其实是取自《诗经》里的长安久乐。

  ……

  俩人一问一答,距离在谈话中一点点拉近。

  。

  日落西山时,梁国和亲使团和沈国公护送的马车一前一后.进了城。

  沈国公有皇命在身,待周小将军把使臣和公主的仪驾交接给鸿胪寺少卿后,便要先回宫复命。

  可也不放心把儿子交给他人,儿子记忆全无,京城于儿子来说就是个陌生的地方,沈国公担心儿子会重复流落海外时的无助。

  他沉吟片刻,便同周小将军商议,由周小将军替他进宫复命,待得明日早朝,再行请罪。

  俩人这厢商量妥当,皇宫中的陛下正与礼部商议为梁国使臣与公主设宴一事。

  王公公忽地走了进来,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他原本浅淡的眸色陡然爆发出惊人的亮度,病弱的面容更是一扫暮气:“当真?”

  王公公瞥了眼礼部侍郎。

  礼部侍郎见事情商议得也差不多,便起身拱手告退。

  不多时,暗卫从暗处走了出来,单膝跪在御桌前:“沈国公亲自护送一辆简陋的马车进城,同马车里的人说话时,里头传出来的声音与沈公子一般无二。”

  “那定然就是沈江亭。”不然何以会得沈泰那般看重?

  陛下难掩激动地站起身来:“王谭,随朕出宫——不,还是先回养心殿,朕要沐浴更衣。”

  只是,当他沐完浴,华服披身,却发现自己撑不起来。

  他皱眉摸了摸身上的排骨,又望向铜镜里瘦得都快脱相的脸,心中陡然升起了退缩之意——要不要将养些时日再去见沈江亭?

  陛下这般想,可转而他又想确定沈江亭是不是真的活着回来了,不亲眼看上一眼,他难以安心。

  不等他多纠结,内侍匆匆来报,说周小将军前来复命。

  这么耽搁了些时间,等陛下出宫时,已是月上梢头。

  而闭门谢客沉寂一年之久的国公府今晚迎回了两位‘客人’。

  这两位‘客人’一大一小,却是给冷清许久的国公府添了几分人气。

  常驻佛堂的国公夫人闻讯后,出来偷偷看过一眼‘客人’,红着眼回到佛堂给佛像连叩三拜,喜上眉梢地迎了出来,亲自给秋昀安排厢房,又吩咐贴身大丫鬟去准备晚膳。

  沈夫人给秋昀父子俩安排的厢房是昔日沈江亭住的院子。

  院子里除了清冷了些,打理得很整洁,也保留着沈江亭‘出嫁’前的模样,就连沈江亭耍玩的□□或刀剑都还停放在原先的位置。

  秋昀踏进院门,扫视了一圈,便知晓沈夫人的用心。

  只是他现在正是‘失忆’状态,住在这就有些不合适,便开口想问沈夫人是否不妥,时刻注意他的沈夫人突然柔声道:“你们男儿到底不如女子细心。”

  说着,她伸手接过秋昀怀里的幼儿,将泪眼汪汪的沈长安抱在怀中。

  她抱孩子的姿势十分熟稔,手更是本能地去摸孩子是不是尿了,确定不是,又摸了摸圆.鼓.鼓的小肚子,也不是,便直接低头,将额头贴在沈长安的额头上。

  母亲熟悉的气息一入鼻息,沈长安压制许久的情绪陡然爆发。

  他鼻子一酸,氤氲在眼眶里的泪水立时夺眶而出,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幸好不是生病。”沈夫人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动作轻柔地哄着无声落泪的沈长安,心都被他哭软了:“可能是换了陌生的地方,孩子有些不安。”

  遇到这般情况,由孩子最亲近的亲人来安抚最好。

  可孩子一上手,沈夫人便打心底舍不得将孩子还回去,尤其是长安望着自己默默落泪的模样,让她恍惚看到了小时候的亭儿。

  而望着她的沈长安忽地伸出小短手,将毛茸茸的脑袋埋进母亲的脖颈,忍不住唤道:“娘.亲。”

  这一声娘.亲不但把沈夫人给喊愣了,也把翻.墙而入躲在屋顶偷.窥的陛下也叫懵了——沈国公的夫人何时又生了一个幼子?

  不待他细想,一道温柔的怜惜声说:“孩子这是想娘.亲了。”

  安抚着沈长安的沈夫人心疼地看向秋昀,道:“你一个大老爷们,独自带着个孩子,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

  “倒也还好。”沈长安毕竟不是真小孩。

  沈夫人不知,她只觉得是儿子流落外在的这一年里吃的苦太多了,才将精神寄托在长安身上,没瞧见儿子瘦了那么多,可长安却被儿子养得又白又胖。

  一想到这些,沈夫人心痛得都无法呼吸。

  可潜伏在屋顶的陛下越听越觉得不对味。

  借着夜色掩饰,他悄悄探出头来,放眼望去,就见院子里站着个着粗布灰袍的身影和抱着个幼儿的沈夫人。

  又借着院内的灯火,着粗布灰袍之人的面容跃入他的眼帘。

  浓眉小眼,肤色发黑,还蓄着半长的胡子,与记忆里那个唇红齿白,面容俊俏的小郎君宛如天壤之别。

  可他的目光却还是被其吸引,且贪婪地凝视着,是他,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他按着鼓跳的心想,这时——

  “长安其实很好带。”秋昀看她面露疼惜之色,意有所指地解释道:“他很乖,也很懂事,一路走来,很少哭闹。只是我到底是男子,长安又还小,而孩子对母亲有天然的亲近,因此,他大概是把夫人您当做了母亲,希望没冒犯夫人。”

  说着,他伸手轻声道:“长安乖,别打搅夫人,到爹爹怀里来。”

  爹爹?

  眼露痴迷的陛下猛然从失神中惊醒,将目光挪向国公夫人怀中的奶娃娃他呼吸一滞——孩子?孩子!

  失踪一年,竟然都有了孩子!

  他连手都没碰到过的人竟然被人捷足先登了?

  这一认知让陛下如遭雷击,一口腥甜从胸间泛上来,骇得他头脑天旋地转,眼前一阵阵发黑——是谁?到底是谁?!

  陛下吞下口里的鲜血,强忍住心头的暴怒和嫉妒,目眦欲裂地瞪着那个埋首在国公夫人不愿离开的稚儿,咬紧牙关,双手不自觉握紧,赤红的眼是恨不能将捷足先登的人生吞活剥了。

  这么强烈的目光,立时引起了秋昀的注意。

  他假装不经意地扫过视线投射而来的方向,一双猩红的眼在暗夜里一闪而逝,他心中轻叹,回神见沈长安不愿回来,尴尬地看向沈夫人。

  沈夫人平复了情绪,慈爱道:“长安这是喜欢我,正好我吩咐了人为你准备了热水和衣物,你这一路风尘仆仆,先沐浴梳洗,长安你不用担心,我先替你带着,等你梳洗完毕,就让红缨带你来前厅用膳,你看可行?”

  “这……”秋昀迟疑了片刻,微一点头,作揖道:“那就麻烦夫人了。”

  “你这孩子就是太客气。”得他信任,沈夫人眉梢舒展了些许:“当年我儿要是没出事,料来我孙儿也该如长安这般大了。”

  沈夫人说的是赐婚一事。

  秋昀不好搭话,沈夫人也只是这么随口一说,儿子活着回来,还带回来一个孙儿,她没什么不满足的。

  恰时,有小厮提着热水进院。

  沈夫人又嘱咐了一遍,这才依依不舍地抱着长安离开了院子。不多时,进来两个衣着比较体面的小厮,一个沉默寡言,看着较为稳重;一个长得圆头圆脑,却偏偏生了双眯眯眼。

  这两个小厮便是沈江亭以前的贴身小厮——红缨和流星,名字取自红缨枪和流星锤。

  比起红缨,流星更活泼一些:“公子爷,热水准备好了,小的们来伺候您沐浴。”说着,就伸手来给秋昀宽衣。

  “……不用,我自己来。”秋昀按住腰带,挥退不太情愿的流星。

  流星瘪着嘴,带上门小声对红缨道:“这个真的是咱世子爷吗?我方才瞄了一眼,跟世子爷长得完全不像,会不会是老爷认错了?”

  红缨瞟了他一眼:“老爷能认错难道夫人还会认错?”

  “可……”

  “行了,这里没你的事,你先回去。”

  屋内宽衣的秋昀将门外二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楚。

  他褪.下衣衫泡进浴桶内,摸了摸自己的脸——原先他的打算是回京城守个机会与沈夫人相认,毕竟沈夫人从头到尾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再将沈长安交给沈夫人抚养,沈夫人得知儿子没死,又有了寄托,这般自己不在身边,虽会念想,却也不会太难过。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没想到刚一踏进京城地界,就遇到了沈父,还叫沈父给认出来了。

  想到这儿,他撕下假胡子,将整个人都沉进浴桶中。

  温热的水流淹没了他的感官,世界一片安静,他屏气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走,头皮忽地一紧,好似有人拽住了他的头发,想要将他从水中提了出来。

  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轻蹙了一下,挺身抬头浮出.水面,仰头直面近在咫尺的脸——是一张戾气未褪,满面阴沉的脸。

  对方似是也没想到他是清醒的,微一愣怔,便讪讪地松开手里的长发,收回手往后退了几步,压低声音道:“那什么,朕见你突然倒进了浴桶,还以为你是出了什么事……”

  秋昀却是盯着他,从头到脚地打量。

  不过一载,面前的人竟是仿佛换了个人一般。

  削瘦得仿佛风一吹就倒,原先合身的衣袍穿在身上空空荡荡,让人疑心衣袍下是否只剩骨头架子。脸比之前也小了一大圈,脸颊深深凹下,虽是收拾得清整,却也掩饰不住眼眶下挂着的暗色和憔悴。

  且苍白的脸色透着青,嘴唇微微发紫,这是明显的中毒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