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夜曦轻抚着冰棺的盖，将脸压在上面，仿佛这样就能听到里面人的心跳。</p>
“之前一直没有去找阿奴，还要在这里苟延残喘，就是怕到了下面，无颜面对她。</p>
如今完颜泱竺已死，我也算是为阿奴报了仇，此间事了，我可以安心地去找她了。”</p>
独孤雪娇心头一跳，眼神骤然一缩。</p>
“百里公子你……”</p>
他是要给玉箫陪葬吗？</p>
后面的话实在问不出口，好似一把染血的匕首，拔出来，鲜血淋漓。</p>
百里夜曦脸上没有丝毫痛苦和害怕，甚至带着一丝解脱的快意，脸上的笑特别温柔，就像是看着自己最爱的人一样。</p>
“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值得我留恋的了，没有阿奴陪着，活着，比死还痛苦，既然这样，我为何还要折磨自己呢。</p>
我想摆脱独孤小姐的事，就是等我躺进去后，帮我把冰棺找个地方埋了吧，挑个有阳光有蓝天，鸟语花香的地方。</p>
我和阿奴自小就在巫族的地宫长大，从很小的时候，就很渴望外面的世界，活着的时候做不到，那便等死的时候去做吧。</p>
我曾答应过她，以后要带着她择一处终老，鸟语花香，小桥流水，现在终于可以兑现诺言了。”</p>
轰隆——</p>
百里夜曦刚把话说完，已经抬手把冰棺的盖掀开一条缝隙，他痴迷地看着里面的人，嘴角勾着笑。</p>
“阿奴，我来晚了，不要怪我啊。”</p>
独孤雪娇看着他要往里面钻，心头巨颤，三两步走到近前，伸手抓住另一侧冰棺，不想让冰棺盖合上，嘴唇颤抖着，却半天说不出话。</p>
君轻尘眼底暗光一闪，看着她痛苦的神色，心里也跟着翻江倒海的难受，却没有上前阻止百里夜曦。</p>
他比谁都能了解百里夜曦的想法，当初他失去沈卿依的时候，也是这般打算的。</p>
等到把害死她的人全部弄死，再去地下找她。</p>
只是他比百里夜曦幸运一些，他的卿卿重生了，这可能是上天给他的最好的礼物。</p>
自从六岁那年，他父皇薨逝后，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苦命的人，前二十年，唯一幸福的事，就是娶了沈卿依，找到真心相爱的人，可最后也被无情地带走了。</p>
他从不是被上天眷恋的孩子，可跟百里夜曦相比，他似乎还是幸运了些。</p>
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p>
君轻尘走过去，紧紧抓住独孤雪娇的手，朝她摇摇头。</p>
百里夜曦心如死灰，看向独孤雪娇的眼神里，没有一丝生的欲望。</p>
“独孤小姐，放手吧，对我来说，这是件幸福的事，不管是生的时候，陪着她，还是死的时候，陪着她，只要跟阿奴在一起，就是最快乐的。”</p>
独孤雪娇低头看着冰棺里的玉箫，心头蓦地一阵钝痛，忍不住伸手进去在她冰冻的脸上摸了一下。</p>
“玉箫，走好。”</p>
她慢慢地收回了手，淡淡的哀伤一点点笼上眉眼，一点点浸入肌肤。</p>
百里夜曦已经躺了进去，又把玉箫抱进他的怀里，明明那么冷，可他却好似没有丝毫感觉。</p>
冰棺里的人渐渐消失在视野中，直到冰棺盖彻底合上。</p>
独孤雪娇的身体往后踉跄了一下，被眼疾手快的君轻尘揽住了腰，紧紧地抱进怀里，轻轻地摸着她的发。</p>
“卿卿，不要自责，这是他们俩的选择。”</p>
独孤雪娇脑子里浮现无数的画面，都是玉箫的音容笑貌。</p>
她笑着喊小姐，她羞涩着嗔人，她心疼地给自己擦汗，她小心地叫自己起床……</p>
自己被欺负的时候，她二话不说，扑上去跟人干架。</p>
自己闯祸的时候，她总是第一个站出来，挡在她身前。</p>
那个瘦弱却坚强的女孩子，永远地离开自己了。</p>
终其一生，自己或许还会有很多不同的丫鬟，却没有一人是玉箫。</p>
她永远无可替代。</p>
独孤雪娇靠在君轻尘肩上，心里一阵悲凉，酸涩的厉害，强忍着的泪水还是禁不住簌簌滚落下来，很快浸透他的衣衫。</p>
“玉箫太傻了，百里公子也很傻，若是有一天我走了，你千万不要像百里公子一样。”</p>
她的眼泪滚烫，跟烫在他心尖上似的，疼得厉害。</p>
君轻尘听到她的话，心颤的厉害，双手不觉加大了力气。</p>
“卿卿，这次，我绝不会再重蹈覆辙，绝不会让你离我而去。”</p>
独孤雪娇被他勒的腰上疼，却没有吭声。</p>
黎艮和炎武等人已经把完颜泱竺和鎏夜的尸体处理了。</p>
苏白岳看着身边的“夙璃”，连眼神都不敢错开一下，生怕下一刻他就不见了。</p>
他小心翼翼地拽住“夙璃”的手，看向他的眼睛。</p>
“墨染，是你对不对？你回来了，对不对？我跟你一起长大，我认得你的眼神。”</p>
苏白岳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苏墨染会出现在夙璃身上，但他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他什么都不在乎，只要墨染回来就好。</p>
“夙璃”看着两人紧握的手，又抬头与他对视，歪着头深深看他一眼。</p>
就在苏白岳的一颗心快要跳出胸腔，以为再也等不到他答案的时候，对面的人忽而轻轻地点了一下头。</p>
苏白岳简直喜出望外，浑身的血液都沸腾着奔涌向大脑，再也抑制不住兴奋，把他抱进怀里，又原地转了几个圈。</p>
“墨染！墨染！”</p>
眼看着要转晕了，苏白岳才把人松开，依旧拽着他的手，眼里泪花闪烁。</p>
“墨染，我很想你……”</p>
明明苏墨染只离开了几个月，可他却好像过了一辈子，行尸走肉一般，唯有报仇的信念支撑着他。</p>
“夙璃”看着他，乌黑的眸子里漾着细碎的金光，抬手在他眼角擦了擦。</p>
苏白岳呼吸一窒，定定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眼泪越发不争气地往下落，像是断了线的珠子。</p>
直到独孤雪娇和君轻尘推开门，从屋里走出来。</p>
苏白岳听到响声，突然想到什么，蹭一下跳起来，转身朝屋里跑。</p>
他在屋里转了一圈，没有发现百里夜曦的影子，这在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向冰棺，定定地看着。</p>
“夜曦大哥……”</p>
“夙璃”也跟着走了进来，就站在他旁边，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冰棺，好似意识到什么，楞过之后，牵住了他的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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