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云裳来说，郑兰英是姐妹，是同盟。</p>
可对容姑姑来说，不过是个不听话且该死的贱人而已。</p>
就算郑兰英不自杀，她也会想办法把她弄死的。</p>
一个下贱的官妓而已，竟敢设计朝中二品大员！还是负责掌管教坊司的礼部尚书！</p>
容姑姑心里早就憋了气，下手的时候，那是用了全力。</p>
云裳愣住了，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朝那人扑了过去。</p>
“风慈姐姐！”</p>
雪琯也已走到近前，恨恨地瞪了容姑姑一眼，眼神如冰箭。</p>
“容姑姑，你若是现在离开，我们就当什么都没看到。</p>
你若是想继续逞威风，先考虑一下后果比较好。</p>
你伤了风慈，那人会放过你么？我知道你不怕我们，那你不怕那个人么？</p>
所有教坊司的人都知道，那人就是个疯子，连王爷都不敢惹他。”</p>
容姑姑不知想到什么，脸色骤变，神情慌乱，想要拽回鞭子。</p>
“是她自己冲上来的！不是我要动她！”</p>
风慈急匆匆赶来，刚到门口就看到容姑姑抽人的一幕。</p>
她想都未想，就闪身过来，一把抓住了鞭尾。</p>
她自小练武，拳脚功夫不一般，抓住鞭子对她来说不是难事。</p>
只是这一鞭太用力，直接抽烂了皮肉，伤口深可见骨。</p>
可她却好似完全没有感受到痛苦，嘴角冷冽一勾。</p>
“滚！”</p>
风慈根本不管是手还在流血，用力一扯，把惊惧万分的容姑姑扯到近前，朝着心口窝就是一脚，同时放开了鞭子。</p>
容姑姑倒飞而出，重重地摔在地上，捂着屁股呼天抢地地大叫。</p>
“傻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扶我起来！我们走！”</p>
另一个昆仑奴急忙上前，扶着她快步离开。</p>
云裳眼里含泪，默默地看着被拎走的郑兰英的尸体，再也不敢闹。</p>
她不能因为自己的冲动，再次连累她人。</p>
“对不起，风慈姐姐。”</p>
看着风慈血流不止的手，云裳哭的上气不接下气。</p>
风慈是四个人里话最少的，有时候一整天也不一定能说上五句话。</p>
可每次遇到困难，她都是第一个冲上来的。</p>
她面上看着冷漠又无情，实则心底还是很柔软的，尤其是对另外几个同病相怜的姑娘。</p>
风慈想要像往常一样抬头摸摸她的头，抬到一半发现手还在流血，又换了一只手。</p>
“没事，小伤。”</p>
其实这话并不是在强装，对她来说，这点伤真的只是极小的伤。</p>
云裳拽着她的手，不停地擦着上面的血。</p>
“是我不好，是我太冲动了，每次都是这样，烂摊子都要你们来收，呜呜呜……”</p>
云裳性子火爆，有时候根本控制不住，难免惹麻烦。</p>
有时候沈怀礼在教坊司就帮忙挡了，若是他不在，都是风慈几个给挡。</p>
云裳是几个人里年纪最小的，她们都把她当成小妹妹保护。</p>
雪琯朝周围看了看，压低了声音。</p>
“我们先离开这里，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p>
云裳忙不迭地点头。</p>
“去我那里，我那儿有上好的金疮药，要赶紧上药。”</p>
三人对视一眼，转身离开。</p>
云裳走出几步，又转头看了几眼，地上鲜红的血，像是飘零的落花。</p>
就像是郑兰英一样，刚刚开花，就败了。</p>
“走吧，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有时候热烈地开放过，此生便无悔了。”</p>
雪琯拍拍她的后背，拉着她离开。</p>
云裳这一天经历了太多，到了晚上，一点睡意也没有，站在窗前焦躁地来回踱步。</p>
沈怀礼也不知去了何处，原本说好要来的，却迟迟不见人影。</p>
她心里越发不安定，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p>
嗖——</p>
云裳听到破空声，倏然紧绷神经，转头一看，一个箭矢插在墙壁上。</p>
是刚刚有人从窗户外射进来的。</p>
她动作极快地朝窗外看去，除了树影婆娑，什么都未看到。</p>
云裳走回墙边，将箭矢取下，上面绑着纸条，打开一看，上面写了几行小字。</p>
看完上面的内容，神情变得严肃，正垂头凝思，房间外响起脚步声。</p>
伴随着容姑姑谄媚的声音。</p>
“世子，您这边请，您许久不曾来教坊司坐坐了呢。”</p>
云裳眼底暗光一闪，反应极快，把纸条放在烛火上烧成灰烬，然后走向门边。</p>
房门被推开，猝不及防对上那双熟悉的眸子，两人神色各异。</p>
容姑姑见她盯着男人一动不动，心里暗骂一句贱人，当即提高了音量。</p>
“愣着做什么！看不到世子来了！”</p>
云裳被她的狮子吼唤回神，双手作揖，行了个礼。</p>
“世子。”</p>
君承志薄唇微勾，朝容姑姑摆手。</p>
“你下去吧。”</p>
容姑姑看着两人，有些犹豫，却还是被他冰冷的眼神震慑，转身走了。</p>
刚拐过弯，便唤来一个小丫头，凑在耳边低低说了几句。</p>
云裳见容姑姑离开，也懒得装了，毫不犹豫转身回屋。</p>
君承志跟在她后面进屋，淡然地坐在桌边，好似闲话家常一般率先开口。</p>
“许忆安的事情，是不是你在搞鬼？”</p>
云裳依旧站在窗边，只留给他一个背影。</p>
“呵，世子真是会开玩笑，我不过是教坊司的一个妓女，无权无势，，就是任人逗趣的玩物而已。</p>
若是没有姑姑的允许，我连教坊司的门都出不去，能有什么本事扳倒堂堂二品大员？您未免太看得起我了。”</p>
君承志慢慢地站起身，走到近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人扯过来。</p>
“在我满前还敢耍花样，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p>
虽不知你做了什么，但许忆安的事，绝对跟你脱不开关系！</p>
别人不清楚，我还不知道么，你一直痛恨许忆安毁了你们家，恨不能把他杀了。”</p>
云裳使劲挣扎，往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目光比他还冷厉。</p>
“是啊，我恨他，恨不能把他挫骨扬灰！</p>
听说他被人弹劾，眼看就要完蛋了，我真是开心的不得了！</p>
难不成看到仇人落败，我还要跟着伤心不成？我又不是缺心眼！”</p>
君承志眸如寒星，跟着往前逼近一步，将她困在身体与墙壁间，气势逼人。</p>
“我早就劝过你，不要得意忘形，你搞垮了许忆安，不遵守约定，坏了我的好事，真以为我会放过你吗？”</p>
云裳出奇的淡定，目光锐利沉静，挑衅地回视他，嗓音冰冷。</p>
“我也告诉过王爷，做事不要太过分，是你先招惹我的！</p>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上次来教坊司刺杀我的人，就是你派来的！</p>
不管我做或者不做，你都不会放过我，既然如此，我为何不让自己开心点呢？</p>
最起码把许忆安搞垮了，帮家人报了仇，我心里舒坦了！”</p>
君承志面部轮廓线条紧绷，眼中飞雪含冰，忽而掐住她的脖子，手上力气越来越大。</p>
“呵，你不过是个玩物，也敢有自己的想法，真是找死。”</p>
云裳双手扑腾着，想要扯开他的手臂，却于事无补，只觉呼吸越来越困难。</p>
咳咳——</p>
君承志在最后关头，放开了手。</p>
云裳顺着墙壁滑落在地，坐在地上不停地咳嗽。</p>
君承志低头看她，声音没有一丝温度。</p>
“敢背叛我，就要付出代价。”</p>
云裳摸着脖子，抬头看他，冷冷一笑。</p>
“怎么？想杀了我？刚刚为何要放手？”</p>
君承志看着她挑衅的目光，忽而勾起薄唇，弯腰与她对视。</p>
“我自然知道你不怕死，但我也知道，你最怕什么。”</p>
云裳神色倏然一变，反应极快。</p>
“你把怀礼哥哥怎么了？”</p>
君承志满意地欣赏着她的惊慌失措，浅浅一笑。</p>
“你说呢？你该知道，不听话的下场。”</p>
云裳彻底慌了神，伸手拽住他的衣角。</p>
“世子，有事冲我来，想要报复也冲我来，这事跟怀礼哥哥一点关系都没有。”</p>
君承志缓缓伸出手，轻敲指节。</p>
“怀礼哥哥？呵，叫的倒是亲热，你不要忘了，当初跟你定亲的人是我。</p>
沈怀礼也算是个男人吗？别人不要的破鞋，他倒是视如珍宝。”</p>
云裳心头的火苗一下窜到头顶，从地上爬起来，揪住他的衣领。</p>
“世子！你到底把怀礼哥哥怎么样了？”</p>
君承志盯着她，眼神是危险的，不屑的，却在片刻后，薄唇轻勾。</p>
“我不过是让人给他喝了点好东西，找了个人去伺候他。</p>
裳儿，我这都是为你好，帮你测试一下他的真情，看他为了你，能做到什么地步。</p>
若是他跟其他男人一样，控制不住下半身，这样的男人，你还稀罕吗？</p>
与其想着跟他远走天涯，不如继续回到我身边，当我的小玩物如何？”</p>
云裳瞳孔一缩，双手用力，想要掐死他。</p>
“世子，你不要欺人太甚！”</p>
君承志却主动把头凑过去，与她靠的极近，鼻息相闻。</p>
“你比谁都清楚，教坊司的官妓哪个不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不幸沦落风尘而已。</p>
你说，若是沈怀礼睡了那个女人，而那女人又怀了他的孩子，结果会如何呢？</p>
就算他吃干抹净后，不负责任，残忍让女人打掉孩子。</p>
若是被朝臣知道，上书弹劾他呢？他的官途就到此结束了吧？</p>
再者，他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子，是郑国公的嫡长孙。</p>
若是知道有人怀了他的孩子，会不会强行让他纳了那位官妓呢？</p>
你曾经义正辞严地拒绝我，绝不会找一个三妻四妾的男人，也不愿跟其他女人争抢夫君。</p>
若是沈怀礼纳了妾，还跟那人生了孩子，你该如何选择呢？”</p>
一字一句，字字如刀，割在心上，鲜血淋漓。</p>
云裳的手微微颤抖，不可置信地摇头。</p>
“不可能！不可能！怀礼哥哥才不是那样的人！他跟你不一样！”</p>
君承志好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反手抓住她手腕，将她强行往外拖。</p>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把这杯酒喝了，我便带你去亲眼看看。</p>
我早说过，男人都是一样的，不管面上多深情，私下里还不是该怎么玩怎么玩。</p>
是你对男人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已，现在也该醒醒了。”</p>
云裳再也说不出话，眼泪顺着脸颊往下落。</p>
刚要挣扎，就被他捏着下颌，强行灌了一杯酒。</p>
“你给我喝的什么？”</p>
君承志眼神阴骛，眼眸冰寒深沉。</p>
“你说是什么？当真以为我大半夜过来找你，是为了叙旧情？</p>
我早说过了，敢背叛我，只有死路一条。</p>
只不过，你跟其他人不同，我亲自来了，甚至给你一次机会。</p>
可惜你冥顽不灵，我得不到的人，怎么可能让给别人？</p>
既然你那么稀罕沈怀礼，那就带着他的伤痛去死吧。”</p>
云裳心口一痛，双手扣着喉咙，想把喝下去的酒吐出来。</p>
君承志冷冷一笑，直接拎着她走了出去。</p>
两人来到一个屋门外，刚在窗前站定，便听到里面的呻吟声。</p>
女人的浪叫，男人的低喘，混杂在一起。</p>
云裳心痛如绞，嘴角开始有血丝渗出。</p>
“你、你……”</p>
君承志竖起一根手指，堵住了她的话。</p>
“听清楚了吧？你应该比谁都熟悉那男人的嗓音吧？怎么样？感觉如何？”</p>
噗——</p>
云裳急火攻心，加上毒药入体，直接喷出一口血雾。</p>
君承志丝毫不觉得脏，甚至伸出手帮她擦了擦。</p>
“这样不是很好吗？你最爱的男人有了其他女人，你也能安心地离开了。</p>
男人都是食髓知味的，沈怀礼被其他女人勾了魂儿。</p>
就算你死了，他应该也发现不了，你就安心去吧。”</p>
云裳嘴里的血越来越多地涌出来，很快便染红了长裙。</p>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就像看着恶魔，眼底满是厌恶、愤恨和不甘。</p>
“呵，你费心拆散我们，我诅咒你死在心爱人的手里！</p>
你跟那个贱人狼狈为奸，真以为你们能长久么？</p>
我就算是做鬼，也会在下面等着你们！”</p>
说完之后，又喷出一口血，双眼一翻，瘫倒在地。</p>
君承志慢慢地低下身，抬手放在她的鼻尖，许久之后，幽幽叹息一声。</p>
“处理干净。”</p>
话音落，从暗处窜出几条人影，其中一人把云裳的尸体扛起，迅速消失。</p>
屋里的呻吟声还在继续，无人知晓，有人死在了门外。</p>
。</p>
skb.xs18</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