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雪娇看着女丑一顿操作猛如虎，小身板乱颤，竟有些无言以对。</p>
我肯定是受伤太重，脑子还有些不清醒。</p>
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p>
如花眼见着贵客被吓得话都说不出，实在看不下去了。</p>
他蹭一下站起身，操起身后的黄泉月牙铲，直接朝女丑的脑袋丢了过去。</p>
“你他娘的给我闭嘴！”</p>
直到女丑的脑袋沉下去，独孤雪娇才恢复些神志，伸手指了指。</p>
“她这样没事吗？会不会……”</p>
如花朝她摆摆手，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做。</p>
“没事，别管她，如常犯病而已。”</p>
独孤雪娇嘴角抽了抽，百思不得其解，原来阴差也能得病。</p>
“她得的是什么病？为何对我前后差别那么大？”</p>
刚见面的时候，横眉冷对，多看一眼都觉得厌恶。</p>
这才多大会儿，就像是变了个鬼，又是谄媚又是撒娇。</p>
如花偷偷瞟她一眼，伸手搅着一头乱发，极力做出世外高人的模样。</p>
“可能是爱屋及乌吧。”</p>
只简短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便闭上了嘴巴，一副不足为外人道的高深神情。</p>
爱屋及乌？</p>
独孤雪娇似懂非懂，难不成这里还有跟她认识的人？</p>
想了半天脑壳都疼了，干脆放弃。</p>
她又指着水面漂浮的琉璃球，问出心中所想。</p>
“这漂浮的琉璃球是什么？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p>
如花甩了甩枯草般的长发，血红的唇张张合合。</p>
“这是忘川河啊，水里的琉璃球，封印的是人死之前的最后一面。</p>
看到那边的奈何桥了吗？走过那个桥，喝下孟婆汤，便什么都忘记了，这一生也就走到了尽头。</p>
有人欢喜，活着的时候一直幸福，对生前没什么留恋，也没什么悔恨。</p>
有人悲伤，怨自己死的太早，恨世间不公，表情就狰狞了些。</p>
还有些人无所谓生死，生前浑浑噩噩，得过且过，死后也是面无表情。</p>
所有人神情各异，被封印在琉璃球中，丢在忘川河里。”</p>
忘川河？</p>
还真有这种地方！</p>
她以前只在古籍中看到过，还以为是杜撰的。</p>
但自从她被选为阴间使者，心里其实便有了些怀疑，或许真的存在。</p>
可如今冷不防摆在眼前，自己甚至还在忘川河上飘荡，诡异中又透着无可奈何。</p>
若是把这里所见的一切说出去，旁人估计会把她当成疯子。</p>
独孤雪娇盯着神色各异的琉璃球，忍不住叹息一声。</p>
“原来人死之后来到这里，还会把生前的最后一面留下来，那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呢？”</p>
如花似乎十分钟爱那一头枯草，自以为风情万种地撩了几下。</p>
“这个呀，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奉了主子的命来忘川接你，或许一会儿见了主子，你可以问问他。”</p>
主子？到底是谁呢？</p>
她对这里一无所知，唯一的联系，就是曾经把她选为阴间使者的那个声音。</p>
独孤雪娇陷入了沉思，指尖若有似无地抚摸着手腕上的花瓣。</p>
她刚刚已经数过了，雪琯的那片半透明花瓣不见了。</p>
想到晕倒前看到的那一幕，雪琯与心爱的人抱在一起躺在血泊中。</p>
她的夙愿没有达成，那个男人死了，她也死了。</p>
所以，这是对自己的惩罚吗？</p>
此时此刻她才明白，原来未能达成他人夙愿，还会反噬到自己身上。</p>
女丑没了脑袋，没人跟如花聊天了。</p>
寂寞如雪的他只能把目光投向独孤雪娇，试图跟头一次见面的阴间使者攀一下交情。</p>
“使者大人，你觉得我们这里景色如何？跟人间比，丝毫不差吧。</p>
瞧这风景美如画，是不是处处都令人心驰神往？可为何你看上去有些闷闷不乐？”</p>
独孤雪娇扭头环顾四周，放眼望去，不是黄沙，就是黑土。</p>
隐隐约约还能看清上面铺的白骨，与道路两旁妖异盛放的曼殊沙华形成鲜明对比。</p>
也许正是这些白骨化作养料，滋养着花朵，才会长得如此繁茂，铺天盖地的红，如火焰一般。</p>
如花没得到她的回应，仍旧不死心，又开始舌灿莲花。</p>
“使者大人，你觉得忘川河可美？一望无际，无边无垠，在人间看不到这样的奇景吧？</p>
你瞧，上面还有琉璃鬼面做吊坠呢，像不像是倒转的银河？星辰遍布，美轮美奂，真是仙境啊。”</p>
独孤雪娇顺着他的手再次看着忘川河。</p>
漂浮的琉璃球表情各异，有些朝她腼腆地笑，有些威胁似地露出尖牙。</p>
有些打闹般互相挤压碰撞，原本透明的琉璃球瞬间成了血球，红艳艳的一颗，像是血红的眼珠子。</p>
这他娘的也叫美轮美奂？</p>
你怕不是眼睛有毛病！</p>
思及此，独孤雪娇转头仔细地看了一眼如花的眼睛。</p>
看完之后，十分后悔，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p>
还真是有毛病，眼珠子都弹出来了！</p>
如花刚刚看她看得太出神，以至于眼珠子弹出来都没注意，此时被发现，依旧淡定的很。</p>
抬手把眼珠子拍了回去，又扯着那头枯草开始恬不知耻地炫耀。</p>
“使者大人，你觉得我生的美吗？你瞧我这白面皮，是在画皮鬼那里新弄的，听说人间小姑娘都喜欢白面书生。</p>
还有我这头发，是不是也很美？上次我去人间锁魂，发现很多人都在追捧一个话本子，可火爆了呢。</p>
刚好我要锁魂的那个病弱小姐生前就很喜欢看，带她下来的时候，顺便把那话本子也带来了。</p>
我苦心研究很久，发现话本子里有个叫金毛狮王的人物十分霸气侧漏，那一头凌乱的黄毛更是惹人注目。</p>
所以我就花了很多冥币，让画皮鬼帮我做了一模一样的头发，真是好生喜爱呢。”</p>
独孤雪娇眼角抽抽的厉害，感觉多看一眼，都是伤害。</p>
干脆把我眼珠子挖了吧！</p>
如花说了半天，发现她一句没回，一手戳在下巴上，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p>
“使者大人，你是不是觉得我长得太美，怕自行惭秽，才不敢看我？”</p>
被那天怒人怨的丑颜丑到自闭的独孤雪娇：……</p>
你开心就好。</p>
如花又被晾了半天，他算是发现了，这位使者大人实在不善言谈而且还有些自卑。</p>
他十分善解人意地不去骚扰了，只时不时伸手划两下水。</p>
对此，独孤雪娇求之不得。</p>
女丑虽然没了脑袋，身体却在船尾任劳任怨地撑着桨。</p>
她和如花一前一后，配合默契，破旧的小船有条不紊地飘荡在忘川河上。</p>
“到了。”</p>
独孤雪娇正在沉思中，被如花的声音打断，抬头一看，果然已经到了岸边。</p>
嗖——</p>
眼前一道黑影闪过，女丑的脑袋飞回了身上，湿淋淋的头发贴着头皮，活像一个水鬼。</p>
咯嘣——</p>
原本脑袋面朝后背，被女丑一扭，终于回归原位。</p>
看到独孤雪娇，撩开湿漉漉的长发，红唇一扬，羞涩浅笑。</p>
“姐姐，你是在等人家吗？”</p>
独孤雪娇头也没回地朝岸上走，脚步快了许多。</p>
女丑嘴一撇，委屈地甩了下头发，呲出尖尖的獠牙，恨恨地跺了几下脚。</p>
眼看着就要忍不住暴脾气，被紧随而至的如花在后脑勺拍了一下。</p>
咖嚓——</p>
刚回归原位的脑袋转了半圈，又跑到身后去了。</p>
“还不赶紧走，马上就能见到你心心念念的人了。”</p>
女丑一听这话，心口窝的火瞬间烟消云散，迈着小碎步，朝独孤雪娇追了过去。</p>
“姐姐，等等人家啊。”</p>
独孤雪娇听到嗲嗲的声音，小身板颤了两下，没有回头。</p>
如花嗖一下飞过去，在前面带路。</p>
很快过了奈何桥，走到一处高楼前，外面还有院子围着，看上去颇为壮观。</p>
独孤雪娇仰头看了看，但见漆黑的匾额上，写着“判官殿”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p>
这里是判官殿？</p>
如花将院门拉开，谄媚地朝她一笑。</p>
“使者大人，你快进去吧，主子在里面恭候多时了。”</p>
独孤雪娇只看了他一眼，便抬脚走了进去。</p>
女丑蹦跳着过来，也要进去，却被如花揪住了头发。</p>
“主子跟使者大人有事情要谈，你进去甜什么乱，想看心上人，蹲在门口就行。”</p>
女丑气得头冒青烟，挣扎了几下。</p>
“这里哪看得清，人家要离他近点，人家好不容易才有个跟他亲密接触的机会！”</p>
如花眼珠子一瞪，又弹了出来。</p>
“好好说话，别作妖！”</p>
女丑将他甩开，脖子瞬间伸长好几尺，顺着门缝钻了进去。</p>
“你他娘少管姑奶奶的事，否则弄死你！”</p>
如花：……</p>
我太难了。</p>
独孤雪娇走进院子，顺着白骨堆成的小道往前，还未行到大殿前，忽而被不远处的身影吸引了注意力。</p>
那人一身白衣似雪，长身玉立在如火的曼殊沙华中，面容浸着伶仃的光。</p>
他静静地看着自己，墨发披散，眉心一点绯色，唇色若曼殊沙华浸出的艳红汁液染就。</p>
独孤雪娇脚步顿住，心跳加速，眼里满是不可思议。</p>
他是开在地狱黄泉的花，层层迭迭的繁复花朵随风鼓动，送来他清泠的嗓音。</p>
“阿姐。”</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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