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默笙的嘴角着，怎么都压不下去，像只在主人怀里打滚的奶猫，晕乎乎地不想撒手。</p>
若是可以，这样天长地久也是极好的。</p>
相较于他的快乐，君梓彤心情就复杂多了，明明也是开心的，可心底总有股心酸弥漫不去。</p>
她告诉自己，就这两个时辰，不想其他，不再压抑，把自己的心放出来喘口气。</p>
至于白默笙的话，她是没法回答的，因为她不可能一直留在他身边。</p>
更甚至，等天一亮，他们或许就要天各一方，此生再不想见了。</p>
白默笙过于开心，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心思，赖皮地把脑袋拱在她怀里。</p>
“姐姐，你真好。”</p>
君梓彤扯过架子上的干布巾，轻轻地帮他擦着头发，眼神比秋日的晨光还要温暖。</p>
白默笙偷偷抓住她的衣角，又顺着衣角摸到她纤细的腰，见她没有说什么，胆子稍微大了些，直接圈住抱紧。</p>
“你是我的神仙姐姐，若往后都能跟姐姐在一起，就算让我每天淋雨都无所谓。</p>
或许有人讨厌下雨天，但我十分喜欢呢，从第一次遇见姐姐的那一日开始，就喜欢上了。”</p>
君梓彤手上动作一顿，眼尾微红，咬着唇没有说什么。</p>
白默笙感觉舒服极了，浓长的睫毛颤啊颤，搂紧她的腰拱了拱，羞红着耳朵小声问。</p>
“姐姐，我今晚能留下来陪你么？”</p>
说完之后，见她动作停了，当即紧张地抬起头，涨红着脸，双手不停地摆，就差立誓了。</p>
“姐姐，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就是想陪你过一个完整的生辰。</p>
我、我什么都不干的，真的，我睡在地上就行，我不怕凉的。</p>
你让我留下来陪你到天亮好不好？我、我还是第一次给你过生辰呢，”</p>
君梓彤眸子眯起，沉思挣扎了一下，心底的奢念战胜了理智。</p>
“嗯，雨太大了，现在走不安全，且等雨停再走吧。”</p>
白默笙眼睛倏然一亮，好似绽放的烟火，猛然扑过来抱住她的脖子。</p>
“姐姐，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p>
君梓彤被他搂着脖子，红唇微张，有些喘不过气，心里却莫名甜蜜。</p>
“好了，头发差不多干了，我让春华拿两床被子，你就睡在外间吧。”</p>
白默笙嗓子一紧，想说什么，又艰难地咽了下去，语气有些委屈巴巴的。</p>
“好吧。”</p>
君梓彤假装没看到，站起身朝外面喊了两声。</p>
这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了，也是她此生最任性的一次。</p>
让一个外男睡在外间，怎么看，都有些匪夷所思。</p>
春华和秋雨手脚利落地铺好小床，又轻手轻脚地走出去，把门一关，谨慎地守在外面。</p>
白默笙躺在狭窄的床上，眼睛瞪的滚圆，完全没有一丝睡意，盯着屏风后若隐若现的床帐出神。</p>
“姐姐，你睡着了吗？”</p>
君梓彤背朝墙壁，眼睛也看着屏风，声音轻柔。</p>
“嗯，睡着了。”</p>
白默笙听到她的声音，精神一震，倏然从小床上坐起。</p>
“姐姐，我睡不着，你能给我唱个哄人睡觉的小曲吗？”</p>
君梓彤：……</p>
这人顺着杆子往上爬的本事真不小，竟敢让金尊玉贵的长公主唱催眠曲。</p>
她跟小皇帝那般亲近，算是从小陪着他长大的，都没给他唱过什么小曲。</p>
可莫名有些想笑，一整日的苦痛和阴霾烟消云散，她慵懒地平躺在床上，殷红唇角带笑。</p>
“我不会。”</p>
她可是金尊玉贵的长公主，唱什么小曲，那是小门小户的女儿家才会的吧。</p>
就算她真的会唱，也没人有那个胆听啊。</p>
白默笙抱着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透过屏风看过去，仿佛能看到她的神情。</p>
“我会啊，姐姐，那我给你唱个小曲吧。”</p>
君梓彤：……</p>
这是把她当孩子哄呢，她又没说睡不着。</p>
虽然确实没有一丝睡意。</p>
不是不想睡，是不舍得。</p>
仿佛一闭眼再一睁眼，一切美好都将远去，她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了。</p>
君梓彤即便看不到他的样子，也大致能猜到他此时得意的小表情，不想拆穿他，只轻嗯了一声。</p>
白默笙得到首肯，激动地正襟危坐，还清了清嗓子。</p>
“小时候我很调皮，不爱睡觉，娘亲就给我唱这个小调，每次都睡的很快。”</p>
君梓彤有些哭笑不得，却又莫名有些羡慕和期待。</p>
她长这么大，一直小心谨慎，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察言观色，看别人的脸色。</p>
虽然性格有些自我，可大多数时候，还是谨言慎行，不可能真的为所欲为。</p>
有时候她会想，若她生在寻常百姓家，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儿，即便没有锦衣玉食，是不是反而活的更轻松。</p>
可惜没有如果，她生在皇宫，长在皇宫，是在后宫看不见的硝烟中长大的。</p>
到处都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p>
虽说后宫比不上前朝的腥风血雨，却也暗藏着各种机关算计。</p>
那颗心早就不纯粹了。</p>
她根本配不上他呢，配不上他纯粹的爱。</p>
白默笙竖起耳朵，也没听到她发出任何声音，却丝毫不气馁，清完嗓子就唱了起来。</p>
“宝贝，睡吧，睡吧，我的宝贝……”</p>
君梓彤：……</p>
真有这么首曲子吗？怎么感觉他是在占便宜。</p>
她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心里忍不住想，原来有人哄睡觉是这种感觉啊。</p>
没想到会在十八岁生辰的时候，有这么个经历，新鲜又有趣。</p>
她脑子里胡乱地想着，一会儿忧愁，一会儿开心。</p>
许是白日里经历太多，身上还带着伤，听着他清脆的小调，竟真的睡着了。</p>
白默笙一直坐在那里，直到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才小心翼翼地从床上爬起。</p>
他绕过屏风，走到床前，蹲在床前，静静地看着她的脸。</p>
没多久，把她的手臂拉出来，里衣往上一撩，清晰的鞭痕映入眼帘。</p>
其实之前抱着她腰的时候，他就闻到隐约的血腥气了。</p>
而且她的身体在靠近的时候十分僵硬，像是被撞疼了，偶尔还会有倒吸气声。</p>
她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其实他早就发现了。</p>
白默笙看着玉白手臂上纵横交错的伤痕，眼眶发红，滚烫的泪珠往下落。</p>
他那么珍惜的神仙姐姐，连想一下都觉得心疼的人儿，竟被人打了！</p>
他咬着牙，浑身发抖，低头在伤口上轻轻舔了一下。</p>
白默笙又蹲了一会儿，抬起袖子把眼泪擦去，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口。</p>
“春华姐姐，你那里是不是备好了伤药？给我吧，我帮公主殿下上药。”</p>
春华站在门外，身板一僵，嘴唇张了张，略有些犹疑。</p>
虽说她比谁都想给公主上药，可到底男女授受不亲，这……</p>
白默笙似是猜到她心中所想，又补了一句。</p>
“春华姐姐放心，不该看的，我绝不会多看一眼，不该碰的，我更不会碰一下。”</p>
春华仰头，想了想上药却不碰到人的可行性，幽幽叹息一声。</p>
算了，公主都让他睡在屋里了，还有什么可纠结的呢。</p>
公主若是觉得他不可靠，肯定不会让他靠近的，白公子还是可以新来的。</p>
春华脚步飞快走到偏屋，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摆满了瓶瓶罐罐。</p>
秋雨帮着把门打开，大眼睛警惕地盯着白默笙。</p>
“白公子，你要记住你刚刚说过的话。”</p>
白默笙朝两人点头，接过托盘，转身走了回去，顺手又关上了门。</p>
他跪在床前，托盘放在地上，挨个地把药瓶拿起来研究，确认没有找错之后，开始一点点上药。</p>
先是手臂，然后是后背，他始终微闭着眼，只露出一线隐约能看到。</p>
药还没上完，一双耳朵已经红透了。</p>
直到全部完工，身上已经起了一层热汗，像是从热水中捞出来的。</p>
白默笙端起托盘，脚步匆匆地往外走，有些落荒而逃。</p>
快到门前的时候，站在原地深呼吸几次，才打开了门。</p>
他站在那里，跟春华秋雨说了好大一会儿，把想问的问题都问了。</p>
春华开始还不肯说，可耐不住他太聪明，把事情猜的七七八八，想瞒都瞒不住。</p>
尤其是身边还有个猪队友，秋雨嘴快又心疼君梓彤，被他一问，啥都说了。</p>
白默笙听完之后，眼神一暗，站在原地许久没动，只把袖子里的双手攥紧。</p>
最后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再次把门关上。</p>
他把小床上的被子扯过来，就在床前地上一铺，然后把身体一卷，裹得像只蚕宝宝。</p>
刚开始鼻子眼睛都在被子里，整颗脑袋埋的严严实实，唯有一缕头发垂在外面。</p>
长筒状的被子颤颤巍巍，晃晃悠悠，伴随着几乎听不到的哽咽。</p>
就在他快要窒息的时候，才把脑袋重新露出来，就那么瞪着红肿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床上的玉人儿，心里只有一个念头。</p>
姐姐是我的，谁也别想抢。</p>
就这么一直瞪着，直到疲累地再也撑不住才睡去。</p>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睡过去没多久，一只手伸过来，轻柔爱怜地摸了摸他的脸。</p>
雨珠打在窗棂上，发出清脆的响，像是在急切地呼唤着什么。</p>
君梓彤眼里滚烫，心里酸涩难言，早在他给她上药的时候，她便醒了。</p>
虽是上好的药膏，涂在伤口上还是挺疼的，毕竟后背伤的很重。</p>
她侧躺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床前蜷缩成一团的少年。</p>
心底有个念头好似野草，无尽蔓延，铺天盖地。</p>
若是可以，雨能一直下个不停就好了，下个天长地久，永无明日。</p>
君梓彤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p>
她刚睁开眼，便惊地坐起身，转身看向床前地面，空空如也。</p>
什么都没有，就好像昨晚只是个梦，根本没人躺在那里守着她。</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