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摄政王,你家娘子又作妖了! > 第1186章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凉京,教坊司。</p>

  自从得知了申屠扈的死讯,风慈越发睡不着了。</p>

  本以为他死了,心魔被除,能舒坦些,可他留下的那些记忆却如跗骨之蛆,根本无法磨灭。</p>

  即便勉强睡着了,依旧会被梦魇缠住,直至满头大汗地醒来。</p>

  刚从阳华城回来那段日子,她也像现在这般,几乎夜夜睁眼到天亮,可后来因为泷翼的缘故,偶尔还能睡几个时辰。</p>

  现如今,他似乎被伤到了,最近几日都不见踪影。</p>

  那天他追了出去,应该赶上盘庚了,对于她的决定,想来早就了然于心,对她失望透顶了吧。</p>

  风慈双眸紧闭,心思杂乱,刚有了些睡意,又被铺天盖地的画面碾压过来。</p>

  她像蛛网上无处可逃的猎物,将要被吞吃入腹。</p>

  四周漆黑一片,无论日夜轮换,天天如此,阴森又潮湿,偶尔还能听到老鼠四处窜的声音。</p>

  她抱着膝盖,团在笼子的一角,寒气浸入骨髓,渗入血液。</p>

  她唯一能感受到的便是冷和饿。</p>

  那时候她刚被申屠扈抓到,穿了琵琶骨,扔在铁笼子里。</p>

  可即便动不了,饿到脸都脱相,她依然没有开口求饶。</p>

  申屠扈那般暴戾的性子,先是觉得她不识时务,想起来就让人抽打一顿。</p>

  后打也打腻了,琵琶骨也穿了,反而激起了逗小畜生的兴趣。</p>

  他每天闲着没事就来地牢看她,就坐在笼子旁的椅子上,即便她一言不发,他也能滔滔不绝说上半天。</p>

  昨天抢劫了几个城池,今天又杀了多少人,明天打算去哪儿放火,等等。</p>

  将他做的恶事当成趣事,事无巨细,全部讲给她听。</p>

  就这么多了几个月,发现她依旧不发一言,倒也不恼,反而觉得她乖巧,便让人把笼子抬到了他的院子里。</p>

  时隔半年,她再次见到了天光,泪流满面。</p>

  如今想起来那一刻,依旧不能平静。</p>

  不是她想哭,而是眼睛太久没接触到阳光,被刺激的。</p>

  申屠扈终于从她的脸上看到了不一样的表情,似乎更加感兴趣了。</p>

  原本在地牢,只是跟她讲那些杀人放火的事,把她弄上来后,开始当着她的面杀人。</p>

  若她扭过头不愿看,或是闭着眼逃避,便使劲扯她脖子上的金线。</p>

  申屠扈让人给她打造了一个黄金项圈,跟琵琶骨的金线穿在一起。</p>

  每次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扯一扯,看到她痛苦到扭曲的表情,他便开心了。</p>

  那样噬心折磨的日子大概过了一年,直到宁王带兵支援,到了北冥与大端的边界。</p>

  那时候的君轻尘年纪虽小,却足智多谋,兵法谋略无一不精。</p>

  刚去了两个月,便收回了一个城池,把北冥的军队打的落花流水。</p>

  作战失利的申屠扈性情越发暴戾,手段也更加残忍,几乎所有的怨气都发在了她的身上。</p>

  风慈一声不吭,咬牙忍耐着,假装已经被他驯服,从不反抗,就是为了一点点降低他的警惕心。</p>

  她在等,等一个逃跑的机会。</p>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被他等到了。</p>

  申屠扈的大哥申屠庸早就对他不满了,说他玩物丧志,把大端朝的女人当成宠物养。</p>

  若不是申屠扈拦着,她或许早就死了无数次。</p>

  北冥军队再次跟大端朝的军队交战,鏖战数日,最后狼狈败走,阳华城被夺回去了。</p>

  这件事就像是导火索,也把申屠庸的怒火点燃到极致。</p>

  他故意让人把申屠扈和他的手下全部支开,然后用长刀砍断了金丝笼的锁,想要将她毙命在刀下。</p>

  风慈等这一天,不知道等了多少天。</p>

  早在几个月前,她故意假装生气,砸了盛饭的碗,顺手偷偷藏了一块瓷片。</p>

  就贴身放着,每晚都检查一下,顺便在地上磨一磨。</p>

  就在笼子被打开的瞬间,她忽而窜了出去,锋利的瓷片扎进了申屠庸的眼睛里。</p>

  趁着他呼痛,看不清的时候,风慈拔腿就跑。</p>

  得亏申屠庸提前把所有人都支开了,反而给了她逃跑的机会。</p>

  他估计做梦也没想到,她还能反抗,本以为随便一下都能捏死的。</p>

  可惜他后悔已经来不及了。</p>

  风慈像只无头苍蝇,专捡偏僻的地方跑,可后面的追逐的脚步还是渐渐逼近。</p>

  她毫不犹豫跳进院子里那条溪流,仗着身材瘦削,钻过门洞,顺着水流飘荡了出去。</p>

  那时候正是寒冬腊月,浑身像被无数针扎着,没有一处不疼。</p>

  为了让自己坚持下去,不要晕,她只能咬破舌尖,勉强撑住。</p>

  也不知漂流了多久,身体快要散架的时候,才敢从水里爬出来。</p>

  以前她跟着家人住在华阳城的时候,经常磨着哥哥带她骑马四处溜达,对周围的地形还算了解。</p>

  她认出了这条河流,挑了条小道,撑着最后一口气,赤着脚往城门跑。</p>

  就在她看到城门的那一刹那,所有的力气像被抽走了,眼前一黑,倒了下去。</p>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已被城防守卫救到了城中,算是捡回了一条命。</p>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八年,如今依旧历历在目,尤其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那一年。</p>

  她见过申屠扈各种各样杀人的手段,血腥而暴力,残忍而狠辣。</p>

  睁眼闭眼,都是铺天盖地的血。</p>

  她就像是被丢在了血池中,呼吸不得,窒息感尤为强烈。</p>

  风慈不知何时眯了眼,睡了过去,眼前再次浮现申屠扈杀的那些人。</p>

  他们有的是被掳来的大端朝将士,有的是城里的平民百姓,有老有小,有男有女。</p>

  申屠扈杀人从来不讲究这些,只看心情。</p>

  啊——</p>

  风慈看到他们身首异处,地上蔓延的鲜血慢慢将笼子浸透。</p>

  她身处其中,呼吸不得,在窒息中尖叫着醒来,冷汗糊了一额头。</p>

  正自惊魂未定,眼角余光扫到一抹黑影,吓得差点再次尖叫。</p>

  “你又梦魇了?”</p>

  熟悉的嗓音自黑暗中传来,一颗狂跳的心才算安定下来。</p>

  风慈缓了缓情绪,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波澜。</p>

  “你何时来的?”</p>

  就算她再擅长掩饰,可泷翼毕竟缠了她七八年,又怎会察觉不到她声音里的轻颤。</p>

  “你刚睡着的时候。”</p>

  此后,空气里一阵寂静,谁也没有再开口。</p>

  风慈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更不知从何问起,虽然心里有无数的问题想问。</p>

  最后还是泷翼打破了氛围,先开口。</p>

  “你要跟盘庚去北冥?”</p>

  虽是问句,却是笃定的语气。</p>

  他到底有些不甘心,若不听她亲口承认,他不会死心的。</p>

  风慈并未抬头看他,只轻轻地点了点头,回了个嗯。</p>

  终于亲耳听到她的回答,泷翼心底唯一存留的些许期盼刹那倾覆,只剩苍凉的溃不成军。</p>

  “为什么?为什么要跟他去北冥?你不是最恨北冥人么!”</p>

  说完之后,碧色的眸子死死锁住她,像暗夜里的狼盯着自己的猎物。</p>

  风慈却没有回答。</p>

  泷翼深深看她一眼,忽而抓住她的双臂使劲晃了一下,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p>

  “慈儿,你看着我,你没有喜欢上盘庚对不对?你要去北冥,只是为了报仇,绝不是为了他,对不对?北冥,非去不可吗?”</p>

  这几句话早就在心里翻来覆去几十遍,终究还是问了出来,到最后都有些卑微了。</p>

  风慈眼底挣扎一闪而逝,缓了片刻,终于开口。</p>

  “北冥,非去不可。”</p>

  泷翼的手耷拉下来,就在那一瞬间,连握住她的勇气都没有了。</p>

  他的骄傲,他的坚持,他的自以为是,被彻底粉碎,渣都不剩。</p>

  “我以为……我以为这么多年,就算不能把你的心焐热,终究会有些不同的……</p>

  呵,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你心里从来没有过我……”</p>

  风慈咬着下唇,尝到淡淡的血腥气,逼迫自己不要再开口。</p>

  泷翼松开她,慢慢站起身,整个人瞬间被孤寂和悲伤笼罩。</p>

  “我曾经用性命发过誓,此生再不会踏入北冥一步。”</p>

  话音落,转身离去。</p>

  风慈心头一慌,有种想要跳下去抱住他的冲动,可到底忍住了。</p>

  被子里的双手攥紧,指甲陷进肉里,牢牢地钉住了身体。</p>

  他的爱,她不配。</p>

  此后,一别两宽,各自安好,或许是最好的结局。</p>

  风慈把身体缩进被子里,裹成一团,依稀可见被子在轻轻抖动,夹杂着隐忍的泣音。</p>

  泷翼从屋里走出来,双腿像灌了铅,脑子一片空白,不知身在何处,更不知该往何处去。</p>

  他站在门口,竖着耳朵倾听里面的动静,等了很久很久,也不见有人来追。</p>

  一颗心坠到无底深渊。</p>

  泷翼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站在王府门口。</p>

  当年他是血肉模糊的一团,以为必死无疑,却被君轻尘给救了。</p>

  君轻尘虽然是他的救命恩人,却从未拿这事要求过他什么,甚至还给了他信赖,把他提拔到嵬翼营。</p>

  虽然他从来没说,可在他心里,君轻尘就是他的主子,忠心不二的主子。</p>

  这条命是他捡来的,就算为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p>

  本以为早就没有了家,可这种时候,他脑子里莫名想到那些嬉笑怒骂的各色人儿。</p>

  枭鹰卫的几个首领,从来不拿他当外人,即便他总是冷冰冰的一句话不说,每次做什么事,也不会忘了他。</p>

  就拿前几天说,炎武亲自找上门,给他送了好些桂花酒和月饼。</p>

  他说:我不爱喝这种甜腻腻的酒。</p>

  炎武面无表情地把酒壶塞他手里:这是主子让发的中秋福利,不爱喝就……捏着鼻子喝。</p>

  他说:我从不吃这种甜腻腻的糕点。</p>

  炎武仰头翻了个白眼:这可不是普通的糕点,这是主子和王妃的喜饼!主子要带王妃去见长辈了,心情好,赏的,你挑剔也没办法。</p>

  说完之后,把东西一丢,跑的比兔子还快。</p>

  泷翼想到当时的场景,眼睛有些酸。</p>

  原来他不是没有家,而是他自己从未从过去走出来而已。</p>

  泷翼抬头看着王府的牌子,抬脚迈了进去。</p>

  犹疑不前的时候,正是需要他人出谋划策的时候。</p>

  或许那几个家伙能有什么好主意。</p>

  炎武正忙着安排中秋事宜,抬眼看到泷翼的时候,略带吃惊,暗自嘀咕。</p>

  这人主动来王府的次数,可是屈指可数,看来是出了什么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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