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扣！
小院响起敲门声, 云竹打开门便看见一个裹在黑袍中的人。
“咦，魔族的姐姐。”
“小胖子，又见面了。”
云竹让开身子将人迎进去，女子抬头看了一圈这个小院, 笑声沙哑, “好久没回来了。”
云竹看向丫丫的房门, “姐姐可要去看看丫丫？丫丫睡了。”
“你猜到了？”女子轻笑，“丫丫是不是很像我？”
“更像我一位故人。”云竹拿出纸笔, 笔尖游动, 写出一个双喜字，“像不像？”
“呵。”女子怀念的摸着上面的双喜字, “我果然没有猜错, 你和我姐夫果然有渊源。”
“我是云竹，不知你姐夫姓甚名谁？”云竹坐下，抬手示意她也坐下。
“我叫歌乌。”歌乌坐在凳子上, 拿出一副画卷，按在手下, “我要看你真面目才可与你继续往下谈。”
云竹摘下面具, 自己的面貌露出来，歌乌眼底的警惕顿时消散, 将画卷推过去, “我姐夫姓柳, 名壮飞。”
云竹打开画像，并不是毛笔所画，是素描画, 画上画了他的样子, 其中眼睛最为传神。
这幅画
“当时在街上看见你, 我就想起了这幅画像，眼睛很像。”歌乌笑道，“这画是我姐夫的一个兄弟所画，画上的人就叫云竹，听闻你与他们走失了，这是我姐夫的遗物。”
是啊，走失了。
“不知你姐夫的兄弟或朋友有几个？如今身在何方？”
“只有一个，姓林。”歌乌回想，眼含泪光，“当年我姐姐怀孕后，便不让我回家了，我也是她临死前才知道一些事情，我所知也不多。”
柳壮飞，应当就是当年那位柳姓武警的名字，看来其他人没有穿过来。
就是不知涵子，如今身在何处。
早知不会那么轻易便能找到，云竹意料之中的失望了。
“三龙护鼎，是谁教姐姐的？”
“是林哥，他说这是你们族中长久以来的一种茶道礼仪，你若看见谁用这个手势喝茶，不管怎么样，你都会帮我的。”
“歌乌姐姐，你此次前来，应当不止想告诉我这些事情，想让我做什么？”
歌乌抹干眼泪，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我要杀了他。”
“不知我能帮姐姐什么？”
“我姐姐临终前说过，我姐夫说你会捉妖降魔，符法高强。林哥也曾说过，你的镇魔符可镇天下邪魔，若找到你，便有机会杀了乌。我想知道你的镇魔符能否封印母井？”歌乌摇头，“乌已经元婴了，我需要你的镇魔符。”
“我没见过母井。”云竹不敢打包票，“所谓镇天下邪魔只是夸张说法。”
“但我没得选了。”歌乌看向丫丫的房门，“母井只能助乌修行到金丹期。你可知，我姐夫到底是怎么死的？”
云竹沉沉问道，“如何死的？”
“被乌投入魔井，乌借此一举突破元婴。因为乌早准备好传送阵，突破之际便传送到其他地方，至今青州还以为乌只是金丹。”
“柳壮飞不是凡人吗？”
“呵。”歌乌冷笑，“是当年乌说，魔族和正道修士不合，让我姐姐假称姐夫只是个凡人，实则姐夫曾服用过禁地灵果。我姐夫实在是傻，我姐姐也傻，乌用计让我姐夫假死，我姐姐伤心欲绝只得将姐夫葬了，谁知乌转头便去把姐夫挖出来，投入了魔井之中。如今魔井魔气减弱，乌这个混蛋，居然要对丫丫动手！”
云竹脸上浮现冷意，“丫丫只是个半魔，他想做什么？”
“他要将姐夫的血脉提出来，妄图再进一步。”歌乌咬牙，“我绝不会让他得逞。”
云竹看向画像，语气平淡又透着坚决，“姐姐的计划是什么？丫丫是我族后人，乌想对她动手，我便先将他除了。”
歌乌脸上露出笑意，“我已是元婴，且比乌强一丝，只是乌是我主人，我定杀不了他。我要和你们合作，无极剑宗那位如风真人本事不小，我与他拖住乌，你去毁掉魔井。”
“我今日去看过八方子井，子母井应当是上古时期残留下来的阵法，若我没猜错，母井应当在上魔宫东方。”
歌乌佩服，“没错，没想到你还懂阵法。”
“阵符是一家，符法亦通阵法。”云竹闭上眼睛，掐指算方位，“我本事不够，只能推衍出个大概。这种上古阵法，我没办法干预，除非我知道阵法走向。”
“子母井已经被乌炼入腹网，他是元婴，你要动魔井阵法，异想天开。”云竹拿出一个玉瓶，“这是润泽灵液，属至正之气，与魔气相冲，你若能让乌服下，城外的镇魔石应当就能发挥作用。至于母井，我得亲眼看过才能知道镇魔符是否能起作用。”
歌乌接过玉瓶，打开看了一眼，“这个有何用？”
云竹拿出另一瓶，“姐姐试试就知道了。这是解药。”
歌乌犹豫，“不会有事吧？”
云竹轻笑，“不会有事。”
歌乌倒了一滴在手上，灵液正气凛然，放在手上并没有引起魔气反应。
吞了一滴，魔气也没有任何反应，歌乌皱眉，心中不安，“这到底有什么作用？”
云竹将瓶子推过去，“元婴修士修为太高，一滴没用，要喝一瓶才能见效。”
“你还有多少？”
“还有七八瓶吧。”
歌乌犹豫片刻，看了云竹一眼，仰头倒进嘴里，灵液化作灵气钻入体内，瞬间体内魔力大乱。
歌乌吐了一口血，快速将桌上的解药吞下，就地打坐。
待魔力平息，歌乌心中惊骇，“你，你哪来这种东西？”
“机缘巧合。”云竹将新的瓶子拿出。
歌乌收好，“你这东西，可别让其他魔族知道。”
“我省得。”
一只魔鸟飞到歌乌手上，歌乌点头扬手将魔鸟放飞，“那无极剑宗的如风快来了。”
歌乌收好画像，云竹恋恋不舍的看着。
院门打开，歌乌二人一副交谈甚欢的样子，霍海城两人走到桌子前，四方桌一人一个边。
“不知道友是”
“魔卫首领，歌乌，上一任首领是我姐姐。”歌乌看向房门口，“丫丫是我外甥女。云家弟弟，是我姐夫族人。”
“时间不多，歌乌前辈直接说计划吧。”霍海城开门见山。
九螳心中震惊，前辈？这是元婴？一个蛛魔城出了两个元婴，整个青州一无所知？
歌乌拿出一张地图，正是蛛魔岭地图，点了几个地方。
“这里，是八处子井，这里是地宫入口，这里是地宫所在，也是乌闭关之处，母井所在。”歌乌拿出笔，“子井以你们的镇魔石，只怕动不了。我这里有一种至正灵液，我让乌喝下去，可让其魔气紊乱，届时我等便趁机杀了乌。”
“魔卫和魔奴呢？”
歌乌勾起唇，“魔奴？呵，我的魔卫会拦住的。”
“前辈如何保证所有魔卫会听您的话，弑主可是大忌。”
歌乌看了霍海城一眼，“魔卫乃苍洲风魔鸟一族，姐姐天资艳绝，金丹时便得苍洲指引，是我们这一支回归苍洲魔渊的希望，是乌断了我们的路。二十五年前，因姐姐与凡人结亲，我假意与姐姐决裂，得了乌的信任，接替了魔卫首领。这些年来，乌想知道什么，都是我想告诉他的。要不然，你觉得你们能顺利找到子井吗？”
“你一步步让我们的计划顺利进行，实则落入了你的圈套。”霍海城语气佩服，“前辈算计的深，乌如今只怕已经出关了吧？也准备今晚行动？”
歌乌轻笑，“如风小友，若不是我的算计，镇魔石启动之际，便是你们身亡之时。至少，现在你们还有机会挣扎，不是吗？”
霍海城不置可否，看向云竹，“云大夫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
云竹眼神一闪，“知情不报的角色。丫丫与歌乌长得有些像，更和我一位族人长得像。客栈见面之时，歌乌暗示我乌的实力不同以往。”
“不止吧。”霍海城喉咙动了动，“歌乌前辈应当一开始便察觉到城中道修的出现了，云大夫应当也知情，对吗？”
云竹笑而不语，霍海城继续道，“你们一开始就决定合作了，一起将我们的退路全部封掉。今日我还当云大夫是替我出头点醒九螳道友，谁知道云大夫压根就不在意，你只要保证有人去和歌乌接触便可。那个字条，传递的便是这个指示吧？”
“只是我不知。”霍海城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心底的怒气，“我如此信任云大夫，为何云大夫轻易便与歌乌合作了？那时候丫丫还没出现吧？我的信任在云大夫这里便如此一文不值？”
“我请歌乌姐姐喝了杯茶，谁知歌乌姐姐用的是我族中的茶道礼仪。”云竹抿唇，“我很抱歉。”
霍海城冷笑，“两位的算计一层套一层，霍某自愧不如。还有什么计划？我会配合的，但我有个要求，把五行门的人放走。错信云大夫是我一人所为，他们没义务承担。”
“可以。”歌乌很爽快就答应了。
九螳不屑一笑，“人人都说赤脚大夫心怀大义，心中有大善，没想到是这种言而无信，背信弃义之人。”
做了就是做了，云竹没有解释。
九螳不想合作，霍海城与他出去聊了几句，九螳便走了。
回到远离，霍海城沉声道，“说吧，要我怎么做？”
“戌时三刻，放彩烟花时，五行门的人可以趁机出城，你来殿后。”
“我和乌会去追杀你，届时你和乌交手，将他带离蛛魔岭。乌离开了蛛魔岭，召唤母井魔气便会更难，你尽量消耗他的魔气。”
“等魔气消耗的差不多，他必要补充魔气，我会将灵液混入其中。”
“待他魔气紊乱，我和你一起上，尽快杀了他。我和他有主仆协议，我杀不了他，我知你实力不止金丹，便由你动手。”
“若杀不了乌，我会自爆，与他同归于尽，便是他死不了，也会重伤。我也希望你能补一刀。”
“我知道了。”霍海城冷声回道，没有问云竹去做什么。
计划便是如此，霍海城看了云竹一眼便离开了。
“愧疚？”歌乌问道。
云竹嗯了一声，“信任太纯粹，辜负孩子单纯的信任，当然会愧疚。”
他许久没遇见这种人了。
“他可不是单纯，只是”歌乌意味不明的笑了。
见云竹沉默，歌乌安慰道，“你不过是顺水推舟，算不得背叛，便当不知情就好了，何必与自己过不去？”
云竹摇头，微微叹气，“我顺水推舟也是一种辜负。”
歌乌好奇，“若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怎么选？选霍海城的信任还是选和我合作？”
云竹沉默片刻，歌乌追问，“为何沉默？”
“我只是在想，这次亏欠的东西，我该如何还回去？”
歌乌咯咯笑了，“亏欠？我更好奇的是，若是你猜错了我的身份，你该如何收场？”
“歌乌姐姐。”云竹静静的看着她。
“嗯？”
“收场是肯定能收场的，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坚定地与你站在一起。”云竹语气平淡，“两头推进，哪边都能收场。”
“若我忠于乌，今日他们必死，你如何收场？难不成你还有法子能杀了乌？”歌乌试探的问。
云竹微笑，“杀是杀不了的，但能跑啊。”
歌乌脸色一变，“你今日去了八方子井之处，你动了手脚？”
云竹但笑不语，歌乌倒吸一口凉气，“我可没听到乌说子井被动了，你竟有如此手段，怪不得姐夫他们特意提起你。”
“那你为何不跟他们解释？”
“又当又立？有什么好解释的？背叛了就是背叛了。”云竹耸肩，“人生就是如此，要得到一些东西，也会相应的失去一些东西，看你要不要换罢了。”
尤其是他，向来失去的比得到的多。
其实云竹还有一个方法，能废了魔井，也不必辜负霍海城的信任，代价很大但他也能承受得住。
但他并不打算说。
出了背叛一事，估计日后就不会再得到这种纯粹的感情了，若论难受以前都难受完了，如今只剩接受。
看清楚云竹脸上的冷漠，歌乌想起霍海城的话，论计谋，她的确自愧不如。
如果她今日拿不出画像，今夜乌一动手，云竹察觉异样，估计他们便直接跑了。
而她拿出了画像证明了自己的身份，他也没有马上答应她的合作，若不是听到丫丫有危险，只怕他依旧站在霍海城他们那边。
似乎族人才是他的底线，而她到底隔了一层关系。
他算得太多了，让她几乎觉得她这几百年白活了，歌乌眼神变幻，似有若无的打量云竹。
她以为她是执棋人，搞了半天，他们都是棋子。
算到最后，歌乌还是猜错了，云竹并不是因她拿出了画卷才决定合作。
在霍海城给了九螳那个承诺之后，云竹便决定了要顺着歌乌的计划走，让霍海城对他失望。
天煞孤星的命，要什么感情？这不是去害人吗？
和他亲近的人，最后都逃不过死亡的结局，霍海城的信任，他要不起。
所以，他注定要辜负了。
云竹敛下眸，泛泛之交多好？往他这边凑可没有好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