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绿茶公主演技大赏 > 第128章 遗弃的神明
  鹤十一感到深深的悸动,仿佛在那些佛像的眉眼里看出了哀寂与忧伤,那种弥漫的悲凉就和宋云初身上散发出来的如出一辙,叫他很害怕。

  那一刻他觉得宋云初就像那些佛像一样被丢了。

  “但为什么宋家被遗弃了?”宋云初声音虽轻,可在这山洞里却掷地有声,合着这话掉落的还有她终于流下的泪。

  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原本鹤十一不信这样的话,可他看着宋云初攥着自己的衣服,脆弱得几近透明了。

  那天午后,鹤十一在山洞里看着宋云初拾掇了宋家人的森森白骨,他们都没有头颅,只有半具身子被火化,了慧抢了遗骸来,宋云初一根根捡出来,在大相国寺寻了一块朝阳的地埋进去,然后撒上一片茉莉种子。

  她似乎不想离开大相国寺,也不想知道任何的消息,将自己闭塞得很彻底,不断地给自己找事情做。

  一燃和了慧都担心她的身体,每天要坐在她身边监督她吃饭,宋云初却也很乖,安安静静地喝药吃粥,一声苦也不说。

  可是鹤十一知道她怕苦,总要跟陛下讨糖吃的。

  若是一个人连甜的滋味也不肯尝,定是因为已经足够苦了。

  “第一日,娘娘昏迷不醒。

  第二日,娘娘昏迷不醒。

  第三日,娘娘昏迷不醒。

  第四日,娘娘醒了,喝了药,吃了银丝粥,为宋家拾骨,种了一片茉莉,外头都在猜她什么时候出现,她不肯离开大相国寺。

  第五日,娘娘叫我出去买刻刀,还要买最好的木料,她要雕东西,今日也喝药吃粥,她身子不好,了慧大师说要养几日。

  第六月,娘娘在屋子里刻牌位,我瞧见了,是刻给一个叫尹善若的人,他是娘娘的兄长,娘娘将手刻破了,流了好多血。

  第七日,娘娘刻的是段莺。

  第八日,宋澜。”

  自介子越在南楚肃清宋家那天起,沈星野再没有收到过宋云初的消息,南楚朝廷众说纷纭,他心里急切得很,就差让祝南弦冲破春风关去抢宋云初回来,可他心里清楚那人的骄傲,断断做不来这样的事儿。

  好不容易过了几日,鹤十一给他来了信,信上话不多,可短短几句都像刀子扎在他心口。

  他捏着信纸,恨不得此刻飞去大相国寺,他想瞧瞧宋云初瘦成了什么样儿,还想给她带好多饴糖,娇娇吃不来苦,日日都要灌药,一定会好伤心罢?

  鹤十一实在还是不解风情,什么也讲不清楚,叫他一边处理政务,一边又在想宋云初如何了。

  “你问娇……云初,”夏帝陛下斟酌着语气回信,“问她愿不愿意离开柔郡到大夏来,介子越发此一难是要她作表态,她此刻定然不想做选择,柔郡危机四伏,只有我能护着他。”

  鹤十一过了几日送来信,宋云初不愿意走。

  沈星野从来没有那样无望过,宋云初是过刚易折的人,他又不舍得去逼,只好狠狠心先将人骗了来:“你同她说,尹善若的尸骸还在大夏。”

  这一招果然奏效,宋云初听了以后眼睛慢慢抬起来,放下手里的刻刀,亲自回了一封信去,仅一个字。

  “善。”

  笔力虚浮飘渺,全无筋骨,沈星野不知道她的手已经伤痕累累,谁来夺她的刻刀她都不肯,夜里也要枕着睡,那是唯一一次她放下刻刀,抖着手腕回了信。

  一燃和鹤十一两个老妈子窝在一边悄悄地哭,很没什么男子气概,原先宋云初是爱闹的,见着了他们这样定要笑,可如今也不笑了,只是递过去一方帕子,示意他们擦眼睛。

  若是沈星野见着她,约莫只能想到四个字。

  遍体鳞伤。

  介子越派人来请过宋云初,来的那人是最近宫中炙手可热的大太监吉福,据说他长于奇巧玩意儿,侍候得介子越十分舒坦,宋家灭门就是他带人去抄,如今晋升到了奉笔太监,有一两分的实权,人人见了都要称一声吉大人。

  这位吉大人自然也是听闻过宋云初的文名,可在大相国寺见到宋云初那副萎靡不振的模样就放了心来,回去秉给介子越,说那淮宁公主殿下早失了魂!

  介子越一举铲除宋家这等心腹大患,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闻言道:“说到底宋云初仍是父皇的亲生女,孤原先想她若是聪明,便早早将宋家舍弃,可她非要保着宋澜,孤不得不出此下策啊!”

  吉福在一边恭敬地举着红色翎箭,介子越取过,对准大殿上的木靶飞射而去,他骑射武艺不及宋云初,一箭射歪了,吉福目不斜视,好似这箭正中靶心一般叫好:“陛下这箭力道十足,可比那入木三分的王羲之了!”

  介子越笑了笑:“如今宋家没了,她识相就该好好地做这淮宁公主,难道要回大夏,做沈星野的妃子么?她那侍卫,孤也不曾发落,这恩典,够大了罢。”

  他的话只不过是面上说得好听,实则鹤十一那日一剑诛杀宋轻舟正中他的下怀,若鹤十一是他南楚人,他定是要大大赏赐一番的。

  吉福早明白介子越这德性,做什么事都遮遮掩掩装模作样,便生真蒙混了过去,也许是因为宋云初的光辉太盛,叫人从来注意不到他吧。

  “奴才今日去见淮宁公主,特地讲了陛下对她的关照,可公主半点反应没有,怕不是要在相国寺跟了慧禅师一辈子闲云野鹤罢?”吉福捂着嘴微微笑。

  “哦?”介子越摩挲下巴饶有兴致地道,“宋云初小时候争着吵着要做和尚,不若孤再赐她一个恩典,如何?”

  吉福侧耳静静聆听,介子越又射出去一箭,一字一顿道:“便赐……”

  “清白和尚。”

  宋云初每日午后都要小憩,圣旨传到大相国寺,是一燃接的,待宋云初醒了,他皱着眉把这件荒唐事儿一五一十说了,道:“陛下何至于如此羞辱你?”

  所谓清白和尚,可谓是莫大的折辱,南楚文人多高傲,寻常人受了这样的讥讽,定是要一头撞死在墙上以死明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