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趣阁 > 穿越小说 > 带着仓库回古代 > 第一百五十五章 真正志同道合的战友
  吴书生觉得李咎非常狡猾。</p>

  本朝新立,天下都在休养生息,民生大过天,而李咎在传授自己的“杂学”时,将所有的知识都围绕“农本”组合。</p>

  “农本”哪,只要能养活更多的人,只要能让更多的人活下去、不至于造反,不管是谁当政当道,都会给“农本”让路的。</p>

  吴书生听到了两节新鲜课,一节讲太阳和地面的高度关系基本概念,一节是上节课的延伸,涉及到夏季风和冬季风、台风、海洋的一些概念。</p>

  大多数“学生”听到的都是耕种与南北位置、地理环境和气候季节的关系,学的是怎样将庄稼伺候得更好,怎样去认识一个崭新的地域。</p>

  但是吴书生听到的却是“天行有常”。他觉得李咎的学说是荀子那一派的延伸,李咎所代表的的学说思想是在向儒学发起挑战。李咎不仅想割裂“天人合一”以及“君权神授”,甚至极有可能最后会挑战“天子”“受命于天”的根本。</p>

  吴书生刚开始想到这一层的时候,只觉从头到脚都被森森的寒意笼罩着。再仔细端详李咎的行为和言谈,吴书生对自己的猜测更有把握了。李咎讲的哪里只是杂学,他讲的根本就是“造反学”。</p>

  “受命于天”四个字多重要,它是皇帝统御天下的合法性来源,是读书人与皇帝的命运休戚相关的链接纽带。李咎不直接对“天意”表示怀疑,却在教天下人知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天意,一切都是自然之理。</p>

  吴书生觉得有趣极了。他本就不是循规蹈矩的人,若是那种人,他也不可能懒懒散散地过了小半辈子。他被送到江南来,多少也有点家里人恨铁不成钢的埋怨在。</p>

  李咎,一个来历成谜,没有尊卑观念的人,会向这个世道的根本发起挑战并不足为奇。他极有可能找准了路径,这才值得人另眼相看。</p>

  “和天命斗吗……有勇气。这样的故事倘若不能亲眼见证,未免有些可惜。”</p>

  吴书生在自己的游历笔记里重重地记下了这件事。他记随感和见闻很杂,一个地方的见闻大约会有三五页,遇到特别值得写的地方还会额外多写一点。比如他刚到江南时落脚在淮北道九屋山,翻山渡河后所见之风土人情与山北完全不同,于是他给九屋山阳的随笔写了足足有九页,详细地记录了一个北方人初到南方的新奇感。</p>

  吴书生金陵的见闻大约是七页的篇幅,而他给青山县写的笔记足有十六页,后面给李咎的篇幅就更多了,简直可以单独成册。</p>

  吴书生在写下这些材料时绝对想不到他给后人留下了怎样的财富。</p>

  古代的文字资料极为珍贵,时代越靠前就越珍贵。喜欢记笔记写八卦的吴书生还不知将来自己的笔记书札会引起怎样的波兰。</p>

  不同于官方记录,也不像代代流传的鸿篇巨著那样正规严谨,吴书生的札记是鲜活的私密的一手资料。而他的出身和经历又决定了他必然会插手大雍朝的各个重大历史转折事件,于是他给这个时代留下了极为丰富的历史的细节。</p>

  未来的世界抢救他的墓地、出土了他的随笔并加以解读释义后,全国都轰动了。根据吴书生的记录,许多为历史所遗漏的小人物的故事得以被传扬,被误解的人得以被证明,而那些伟大的人物也表现出了作为普通人的鲜活的以免,不再是刻板的标志。</p>

  这一切吴书生都还不知道,他只是单纯地将自己的所闻所见都记了下来。</p>

  “黄举人也不懂为何李先生会对贱民也如此看重。他甚至会亲自过问一个路边的乞丐,为什么不去宽敞的屋檐下躺着,而是在路边的小石子地上睡着。得知乞丐劳作了一天想想晒太阳后,李先生干脆在城南荒山边闲置的空地上搭了个供人休憩的广场。那个广场我也去看了看,非常好,和各处的园林都不一样。它有丰美的草甸,有引水的水渠,有任何人都可以随意坐躺的长凳。无处可归的人晚上可以在广场过夜,想晒太阳的人也有地方可以舒舒服服地晒太阳。”</p>

  吴书生认为自己已经看出了李咎的意思,他于是继续写道:“某认为这件小事和李先生的其他行为有相同的来源,来自他从心里厌恶尊卑的区分。李咎不认可这个世道,他想在世上践行他自己的道。某亦不知其道如何,但是想来应当比现在的道更好。”</p>

  吴书生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他的母亲只是吴家买来的歌伎之一,因为生得略有姿色,被他那个贪花好色的爹霸占了,这才成了妾室并且生下了他。他排行第七,是按整个吴家嫡支算的,而他爹的正妻所生之长子排行第八……对,他是他爹的庶长子,非常尴尬的身份。他爹排行第三,不可能继承家业,将来他们这一支多半是要分家单过,过上几代就会彻底沦为依附主支为生的旁支。因此祖父祖母希望他们这一支可以人丁兴旺,将来分家后兄弟几个还能互相扶持。</p>

  不过他爹的正妻可不这样认为,她对威胁了自己儿子地位的庶长子虎视眈眈。即使他爹只会有仨瓜俩枣,那也是她们母子的三瓜俩枣,绝不容一个妾室子觊觎!</p>

  吴书生的母亲生下他后被正式收房为妾,但是主不主奴不奴的身份十分尴尬,她只能卑微地苟活在他爹的后院里,很快就被更新鲜的女人给埋没掉了。</p>

  失去老爷的宠爱,又被主母惦记,自己的性格又很懦弱,也没个得力的娘家撑腰,这样的日子是很难熬的。他母亲只熬了七年就死了。</p>

  若非那年祖父恰好回乡省亲,发现留守祖宅的儿子后院乌七八糟,出手整治了一番,恐怕就连吴老七自己都活不下来。他祖父回京时将他们兄弟几个也全部接到了京城,这才保住了他的性命。</p>

  吴老七人很聪明,在京城这个掉块砖能砸到两个四品官的地方,选择了当个闲散人……闲散了而是多年后被当炮灰一样地丢在了京城两派之间,顶着两方大佬较劲的压力来到了被架上火盆的青山县。</p>

  吴老七无疑是非常非常幸运的,世上还有更多不幸的人。他看到的听说的悲惨的故事太多了,以至于显得他的生母还不是最惨的那一批。</p>

  “我觉得李咎的意思和我想的一样。凭什么?主母能决定妾室和妾室子的生死?大家都是女人不是吗?不对,问题的根源比这更早,凭什么我爹能不顾我母亲的意愿强行霸占她?就因为他是老爷,而我的母亲只是个奴仆吗?奴仆怎么就不是人了?我母亲有自己的心上人,当时她已经要被赎身出去了,却在最后几天被……我娘也是人啊,她怎么就不配有自己的意愿呢?”</p>

  吴书生仿佛被李咎这些法点醒了一样,开始质疑起过去三十来年自己所熟悉的这套体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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