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沛转头默默地看着厉燃，只见这个人眼睛都不眨地立在原地，似乎谢海潮所说的事与他无关。
萧沛收回目光，心惊胆战地望着谢海潮。
方才在黑舰军集合令响起的时候，厉燃就偷偷跑过来，萧沛自然跟上。没想到会在这里听见如此震撼的故事。
“接下来的事很多老兵都知道，厉燃驾驶战舰冲进了凶兽中央，吸引了凶兽主力的注意，给大部队制造了绝佳的登陆机会。后来，大战获胜，厉燃回来了，但被凶兽撕咬得浑身没有一块好肉，在军事医院的ICU躺了两个月才救回来。”
这些事，萧沛完全不知道。
梅思怡应该也不知道。
厉燃从没有把这些故事告诉家里人。
在此之前，萧沛听谢海潮说过厉燃驾驶新五型冲进敌营的故事。当时他以为，厉燃的五星中校就是那次立功之后获得的，不过谢海潮说那次只得了三星。后来的两星是怎么升上去的，萧沛一直没问。
原来竟是这样。
以厉燃满级精神力的体质，都在ICU躺了两个月，萧沛不敢想象那是怎样严重的伤。
此时，谢海潮举起了手里的签筒，木制的竹签发出的响动，紧紧磨着每个人的神经。
“当时抽签用的那个签筒被我带回来，如今还放在黑舰军的荣誉展厅，我就是想要大家明白，什么叫军人！这就是军人！而今天，残酷的战争让我们又一次要面对这样的选择，所以我又做了一个签筒。”
谢海潮声音哽咽了一下：“我们决定今晚攻击乌云星的包围圈，需要两个人，前后配合，冲入陷阱，这是必死无疑的任务……”
话没说完，明德正就主动出列，大喊了一声：“报告中将，我愿意去！”
熊立新：“报告中将，我也愿意去！”
接着，更多的声音响了起来，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厉燃的脚步下意识地动了一下，被萧沛死死拉住。
就听谢海潮继续说：“新兵营所有人，退！你们想去，你们不够资格！这次任务比两年前的那次要更艰苦。两年前我们面对的是低智商的凶兽，而现在，我们面对的是高智商的敌人！因此，人选只能从尖兵营出。”
谢海潮把目光落在尖兵营的人身上：“尖兵营听令，不愿参与者，退！”
然而，所有人动也不动，扎在原地。
谢海潮声音铿锵：“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这次任务非强求，没人愿意死，我会尊重你们的选择。尖兵营听令，不愿参与者，退！”
无人移动。
谢海潮：“最后一遍，尖兵营听令，不愿参与者，退！”
他静静等待了十秒，没人后退。
谢海潮哽咽了一下：“好，都是黑舰军的好儿郎。”
他说完，晃了一下签筒：“这里面有两根签底部标记了红点，抽中者即为计划执行者，我先抽。”
他说完，当先做表率，从中抽走了一根。
尖兵队所有人排成一个纵列，依次走过签筒前面，坚定地抽走了属于自己的那根。
萧沛浑身发麻，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帝国军人的力量。这个场面跟他在教科书上、在展播馆里看到的不一样，这里鲜活、震撼、充斥着入骨附髓的感染力，让他热泪满盈。
就在所有人都快抽完的时候，厉燃忽然冲了出去，抢走了签筒里的一根签。
有人惊呼一声认出他：“厉队？”
谢海潮：“厉燃，你不是在远洋队的军舰上吗？”
却见厉燃笔直地站着：“报告中将，尖兵队队长厉燃请求参加任务！”
谢海潮嘴唇动了动：“你……”
厉燃打断他的话，再次强调了一遍：“中将，我是尖兵队队长！这样的任务，我不参加，我以后没脸当这个队长。”
说完，不等谢海潮反应，他已经举起了自己的签。
离得太远了，萧沛看不清楚。
但他听见下一秒，厉燃笑着说：“中了。”
萧沛顿时从头凉到脚，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谢海潮心里一紧，就当他是偏心，尖兵队里他最不想牺牲的就是厉燃。而且，同样的场景两年前他已经亲眼看见过一次了，为什么又……？
谢海潮喉咙发紧，竟然没能说出话。
厉燃依旧高举着那根签，语气坚定地说：“死！忠！尖兵队队长厉燃，接受任务，使命必达！”
队伍里沉默了片刻，明德正和熊立新那波眼窝子浅的人，已经开始泪眼模糊了。
接着，第二个声音传出来：“死！忠！尖兵队队员魏江南，接受任务，使命必达！”
第二个抽中的是他。
魏江南走出队伍，用拳头撞了一下厉燃的胸膛：“好兄弟，又合作了。”
“老魏，”厉燃与他对视一眼：“走，上舰。”
厉燃抬脚往外走，看见了杵在门口的萧沛。
接着，更多的人都看见了萧沛。
萧沛压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只是僵硬地在门口杵着，一步都挪不动。
厉燃脚步顿了一下，又很快抬起，径直走上前用力抱了一下萧沛。
萧沛眨眨眼，把那股酸涩憋回去，语气有些抖：“喂，你这运气，太差了……”
“时间紧，来不及说什么了，”厉燃把声音凑在他耳边，“沛沛，等我回来。”
你回得来吗？
萧沛想问，最终没有问出口。
只是坚定地点点头：“好，我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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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分钟后，厉燃和魏江南各自坐入战舰中，目光坚定。
从普通人的角度来说，萧沛应该拉住厉燃，死活不让他去。又或者让他多说点什么，给梅思怡留下遗言……但是，萧沛也是个军人。
他明白，荣誉伴随着牺牲。
入军第一天，就是把生命献给了帝国。
现在的厉燃，不是他的厉燃，是帝国的厉燃。
是军人。
谢海潮拿着无线电台，坚定地对两人说：“出发。”
下一秒，由厉燃驾驶的战舰和老魏操控的十架无人机冲向无垠的太空，眨眼间就消失在茫茫黑暗之中。
等舰队飞远，萧沛才一个脚软倒在地上。
谢海潮单手拉住他：“萧沛，坚强。”
“我没事，”萧沛借着谢海潮的力气站起来，抹掉脸上的两行热泪，目光坚毅，“我可不是普通的军属，我也是个军人。”
谢海潮惊讶地看着他，似乎没想到这位二少爷叛逆的皮下还藏着一身铮铮铁骨。
萧沛坚定地注视着谢海潮：“不要摆一副送死的表情，总要为厉燃做点什么，医疗队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