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燃握着话筒的手都在抖，嘴唇微微哆嗦，生怕自己听错了：“什、什么？”
“把卞梁放了，你会见到你想见的人。”
电话不由分说地切断，再拨回去就是空号。
梅思怡：“燃燃，什么事？”
厉燃已经站起来，连外套也不拿：“妈妈，我出去一趟！”
他眨眼就跑得没影，梅思怡心里咚咚咚直跳，不太安宁。可问又没处问，只能坐回原位。
+++
厉燃跑到速攻队的时候，许霖正在对卞梁进行突击审判。
根据苟墨的供述，他们在第七星区的空坟里找到了百空等受害者的衣物，几百万现金的塑料包装外面还有指纹，已经跟卞梁的指纹做过比对，证实钱是卞梁交给苟墨的。
这已经算是铁证。
加上庞挚远已经带人去寻找苟墨当初说的临时实验室，找到它只是时间问题。在许霖看来，这些足以让卞梁招供。
可卞梁从被捕到审讯，全过程都平静得像只是进来喝杯茶，无论许霖问什么，他都说不知道。
绝没有第二个回答。
许霖：“单凭指纹比对的结果，我就可以把你送进监狱，你的供词对你自己的减刑价值要远远大于对我的价值，我劝你看清楚事实。”
许泽方被临时调过来加班，正一脸严肃地记录着审讯现状。
卞梁依旧只是平静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是我做的。”
许霖气得直咬后槽牙，又拿他没办法。
这时候，厉燃给他打电话了。
许霖出去，厉燃在门口等他：“把人给我。”
许霖瞪着眼：“你什么意思？”抓到警队的犯人，任凭他是六星上校，也不能毫无理由地把人带走。
厉燃痛苦地说：“他们说让我拿卞梁换萧沛。”
许霖抬手搓了一下自己发痛的脑袋，半晌转身狠狠踹了一脚围墙：“操！”
厉燃：“许霖……”
许霖示意他别说了：“你们在哪交易？”
厉燃：“没说，只让放人。先让沛沛回来，卞梁可以再抓。”
许霖：“看来卞梁早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才有恃无恐什么都不说，是啊，帝国最大的势力是他的靠山，还捏了咱们的软肋，他怕什么呢？我区区一个速攻队队长……”
厉燃：“别说了，这事儿我欠你的。”
“你讲这话就没意思了，共同的敌人，分什么谁欠谁。”许霖叹一口气，“幸亏我还没来得及向上头打报告，但人抓进来大家都看见了，你让我想想怎么解释……这样，最迟不超过今晚12点，我把人放了。”
他又问：“你确定萧沛能回来？”
厉燃：“我没有别的办法。”
许霖：“那不多余说了，这么冷，你也不穿个外套，回去等消息。”
他看厉燃状态不太好，帮忙叫了一辆车。
+++
这天晚上，卞梁走了。
临走之前，还特别和善地握住了许霖的手，说：“谢谢速攻队陪我过新年，我很开心，新年快乐。”
许霖一句脏话差点没喷出来。
许泽方也很不开心，由于刚从开着暖气的室内走到室外，眼镜片蒙了一层水雾。
他摘下眼镜细细地擦干净：“哥，咱们后续怎么办？”
鞭尸案是许泽方从警之后经手的最大案件，许霖能查到黑市、能找到人口贩卖的证据，都是经过许泽方在背后不懈的努力，眼看重要案犯抓到又放走，他真是气得晚上睡觉都要踢被子。
许霖：“先继续找那个实验室，看好苟墨，再等等厉燃那边的消息，但愿咱们放人之后能把萧沛换回来。”
许泽方想了想：“你说他真的还活着吗？”
许霖说不好，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正思考着，电话响了，厉燃打过来的：“第三医院，有人说见到了萧沛！”
许霖：“我马上到！”
+++
帝都第三医院，是离帝都港口最近的一家医院。
由于挨着港口，常来这里的人多是跟轮船、码头打交道的居民，水手们容易患上关节炎，算是职业病。长此以往，第三医院便成了治疗关节炎的著名医院。
厉燃驱车赶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住院部早就熄灯，只有一楼的急救病房还奔忙着跟死神赛跑的医护人员。
厉燃冲进去询问了医护人员，有人认出了他的脸，很快就主动带路：“您是来找萧沛的？他刚被急救回来，在四号床！”
厉燃几乎还没听完，人就已经跑了起来。
他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很欢喜，又很恐惧。他怕这次也被骗，就像无数次有人告诉他看见萧沛的线索，而他总是反复扑空那样。
他在四号病房门口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医院呛人的福尔马林味道让他微微咳嗽两声，人也清醒了些。
小护士鼓励他：“先生，进去，人就在里面，但是动静小一点，不要吵醒病人。”
厉燃按住门的手都在抖，轻轻推开了门。
这是急救中心的简易房，只有一张手术床，周围的仪器滴答滴答响着，好几根管子延伸出来，插在那个躺在病床上的人身上。
房里没开灯，只有仪器上的微光落在那人脸上。
厉燃缓步上前——
人太瘦了，脸上带着伤，身体被掩盖在白色的薄被之下，床侧露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骨节分明。
他手上的血管跟注射器的针头相比，是那样的脆弱，几乎一吹就断。
厉燃又靠近了点，借着细微的光线看清了那人的五官，眼里马上在眼眶里打转：“沛沛！”
病床上的人并不能回答他。
护士：“他受了伤，有多处骨折，营养不良，人很虚弱，要是晚发现一会儿，人就不行了……”
“萧沛……”厉燃又轻又坚定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太细了，皮包骨。
“不怕，我找到你了，不要怕，都会好的。”厉燃说话都不太成腔调，“沛沛，沛沛……”
小护士听得心酸，不忍地避开目光。
厉燃把脸埋在萧沛的胸膛上，肆意地、无声地哭了几分钟，这才慢慢克制住情绪，人从巨大的悲恸中缓过神来。
小护士：“他的伤暂时都不会危及性命了，但明天还有几场手术要做，最好通知其他家人过来。”
“谢谢。”
厉燃吐一口气，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手始终握着床上人的手腕，再也没有松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