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本王害怕被你坑了,所以不敢承担起兵部的事务,却偏偏要当着崔敦礼的面说出这样一番话语,一旦本王“懦弱无能”“关键时刻不敢担责”的名声传出去,对于威望将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当然,生气归生气,愤懑归愤懑,承担兵部事务是绝无可能的……
这一点,李治站的很稳。
被你诋毁一番,大不了就是一个“懦弱胆小”的名声,可若是当真吃了激将法脑子一热担起了兵部的事务,回头一个大坑给本王挖好,那本王丢的可就不仅仅是名声威望了……
强挤出一个笑容,李治咬着牙道:“姐夫说笑了,本王尚未能够正式经手兵部事务,生疏在所难免。这等时候乃是最为重要的关头,岂能容许本王以此作为锻炼自身能力的机会?此事万万不可。”
态度很是坚决,我就在这里坐着看着你,但是你想让我干点什么导致犯错,绝无可能……
房俊看着李治一副“杯弓蛇影”的戒备神情,不由得笑起来,颔首道:“殿下乃天潢贵胄,身份尊贵,一切自然要依着殿下的意思。您想歇着就歇着,哪天歇够了觉得无聊,咱们再来谈谈请您协助兵部事务之事。”
李治心中暗恨,这厮每句话都给自己扣上一口“懦弱无能”“好吃懒做”的大锅,真真是黑了心的!
头摇的跟拨浪鼓也似:“本王有自知之明,兵部事务繁杂、干系重大,为了东征之顺利、帝国之霸业,断然不会横加干预。”
房俊觉得这小子这样一幅对兵部事务避之犹若蛇蝎的表情,倒还有点可爱……
当即也不跟他逗趣,起身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微臣不打扰殿下了,这就回去办公。”
李治摆手道:“速去速去,往后也毋须到本王这里来见礼,都是自家人,何必在意这些虚礼?办好差事为父皇解忧,这才是正经。”
房俊道:“那微臣告退。”
捧着茶杯带着崔敦礼回了自己的值房,将茶杯放在书案上,伸了个懒腰,看着书案上足有两尺厚的一摞公文,揉了揉手腕,顺手拿起最上面的一份,展开开始批阅。
同时问道:“可有何要事?”
崔敦礼道:“倒也无甚大事,只不过是大军传回消息,陛下昨日抵达洛阳,并未入城歇息,而是扎营在管道之旁,洛阳上下官员出城觐见,却被陛下骂了一通,斥责他们不理手中事务,反而迎来送往阿谀逢迎,都给赶了回去。”
房俊笑了笑,道:“这些倒霉催的。”
这事儿那些个官员还真就冤枉,皇帝陛下御驾亲征自城外路过,身为当地官员,岂有不去陛见之理?见了要被陛下斥责玩忽职守、懈怠国事,可若是不去陛见,那就是目无君上,这罪名可就大了。
所以洛阳官员即便知道前去陛见要遭来一顿喝骂训斥,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前去……
崔敦礼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只是略微提及,便说及正事:“兵部的照会已经下发至关中各处军营,严令其各部居于营帐不得擅出,即便各处地方有异变发生,也务必等候兵部以及军机处之调令,方可出兵。若无凋零而擅自出营,无论缘由为何,一律按照扰乱地方、动摇京畿论处,情节严重者,虢夺主将帅印,绑缚兵部大牢,以待弹劾。”
房俊面容凝肃,缓缓颔首。
如今李二陛下御驾亲征,将十六位带走大半,留在关中的数处军营也都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然而关中之稳定不需要这些留守的兵卒的去维护,他们自身才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关中此刻兵少,若是某些将领心怀叵测,率领兵卒惹是生非,必将使得整个关中都动荡起来,因为缺少兵力前去弹压。
只要将各部兵卒限制于军营之内,即便关中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房俊也自信凭借右屯卫完全可以镇压。
房俊问道:“辽东那边情况如何?”
崔敦礼摇头道:“尚未有军报传回。不过按照计划,薛万彻的先锋军此刻应当已经渡过高句丽军的辽水防线,配合卢国公攻略新城、盖牟城、白严城等数座山城。只是高句丽在这些山城当中囤积重兵,地形又皆是易守难攻,战果如何,不得而知。”
前隋为何举全国之力,三次东征却尽皆铩羽而归?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这些盘亘在辽东崇山峻岭之中确有扼守着各处交通要隘的山城。这些山城多建在山口,背山面水易守难攻,隋军固然强横,但是没攻下一处都要折损大量兵卒,更为要命的是严重减缓了行军速度。
辽东荒凉苦寒,春夏两季气候尚可,可是到了秋冬两季,雨雪不断,整个辽东就犹如一块巨大的沼泽,使得精锐的隋军举步维艰,行军苦难。等到冬季,天降大雪气温骤降,不知多少缺少辎重的兵卒活生生冻饿而死。
不过房俊对此却并不担忧。
火器的问世,意味着世界上所有固若金汤的城墙都将形同虚设,再无存在的必要。如今固然因为铸造技术的原因,火炮的体量太大不适合陆军机动,很难携带参加野战,但是火药的兴起足以让那些没有钢筋水泥只是简单的钻石砌筑的城墙如纸片一般轻易便可撕碎。
高句丽如果依旧将战略复制与前隋的战争模式,试图以坚固的山城阻挡唐军的挺进,势必要吃一个大大的苦头。
火药应用于战争当中,已经完全改变了战争的模式,谁不能与时俱进革新战术,谁就要被历史的滚滚洪流所淘汰。
历史上,华夏作为火药的发明者,却最终成为火器的虐杀者,但愿这辈子不会重演……
崔敦礼一件一件汇报,房俊则一边快速的处置公文,一边予以解答,工作效率很高。
值房外有人敲响房门,崔敦礼住嘴,回头看去,却是一个书吏。
书吏走进值房,先给崔敦礼见礼,然后对房俊道:“启禀越国公,门外有‘百骑司’的人求见。”
房俊蹙眉,放下手中的毛笔,想了想道:“让他进来。”
“喏。”
崔敦礼看了房俊一眼,欲言又止,然后施礼道:“下官暂且回避。”
房俊摆摆手,道:“吾亦不知‘百骑司’为何而来,不过某对元礼绝无隐瞒之处,不必回避。”
“喏。”
崔敦礼躬身施礼,站在一旁。
虽然明知但凡跟“百骑司”沾边儿的都不是什么好事儿,说不定就给拖入漩涡之中不可自拔,但是作为房俊的心腹,能够这般得到房俊的信赖,足以使得他心底暖融融的,很是受用。
未几,一个相貌普通、身材矮小的寻常兵卒走进值房,见到房俊,上前见礼道:“见过越国公,小的奉吾家大统领之命,有要事相告。”
说罢,眼睛瞅了一眼一旁束手而立的崔敦礼。
房俊沉声道:“此乃某之心腹,毋须回避,李将军有何事相告,但说无妨。”
那兵卒犹豫了一下,不过也不敢在房俊面前坚持原则,只好说道:“大统领有言,昨夜酉时,荆王殿下与谯国公私会与城北龙首原下、渭水之畔,期间所谈何事暂且不知,还请越国公心中有数,及早应对。”
待到这兵卒离开,房俊一双浓眉都要拧在一起。
这柴哲威素来与关陇贵族同气连枝,何时又与李元景眉来眼去了?他到底是哪一边的?
还是说,这厮根本就在待价而沽,是一根墙头草?
一旁的崔敦礼此刻对房俊算是心服口服。
那可是“百骑司”啊!陛下的鹰犬、绝对心腹,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结果陛下前脚御驾亲征前往辽东,后脚便跟房俊勾连在一起,互通声气……这份人脉能力,放眼朝堂,无出其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