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趣阁 > 穿越小说 > 锦衣大明 > 第一百四十章 无处不伸手
  梁叛悄然避开众人耳目,潜入军师巷江宁县学。

  大明朝洪武爷曾立下规矩,一府之中府学生员限员四十人,州学限员三十人,县学限员二十人。

  但是到了崇佑年,各种生员名目繁多,各县生员人数早已超过二十,江宁县县学之中共计有生员三十七人,原本应当只有一人的教谕,现在也有二人,训导也翻了一倍,变成四人。

  所以江宁县学之中除了雇佣的仆役,实际共有人数四十三人。

  好巧的是,县学的两个教谕梁叛还都听说过他们的事迹,不过总不是甚么好事。

  第一个林教谕,张守拙之前请梁叛帮他弄那件黑猫精的案子时,曾经给过梁叛二百四十两银子。

  其中二百两是从县里账上支出,支出的名目就从这林教谕头上来的。

  因为县里的银子每一两都有用处,张守拙找银子的时候,发现这县学的林教谕居然伙同过一位溧水县的一位马天申给县学生印过一套《四书讲义》,足足花去其八百两银子。

  张守拙将梁叛这二百两的账挂在此处,才顺利支出的。

  找梁叛估计,这印的一套《四书讲义》,如果着实开销了七八百两银子,那么这林教谕少说从中赚了四百两。

  当然了,这笔账当时是吕致远办的,也有可能林教谕并没有花出这么多,但是吕致远为了一些其他支出的方便,把别的账做在了这个名目上,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林教谕在这件事上所贪的钱绝不会少,县学教谕才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尚且有这么许多银子好贪,换成一县、一州、一府的父母官,又要吃掉多少银子?

  另一位郭教谕,此人之无耻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人更加直截了当找到胡汝嘉的家里,公然索贿不成,便指使县学生殴打胡汝嘉,并将胡汝嘉以衣冠僭越之名扭送到江宁县衙。

  梁叛就是因为这件事结识的胡懋礼。

  此时临近中午,县学即将散堂,梁叛摸进去之后,正听到一间学舍之内,一人正在高谈阔论。

  只听那人说道:“欧杨文忠公谓谢希深言:余平生所作文章,多在‘三上’,乃‘马上’、‘枕上’、‘厕上’也,唯此可以尤可以属思尔。诸位手中这一部《四书讲义》,乃是百年来举业当中第一等的好书,务必以‘三上’之精神细细琢磨研究,举业之道,尽在此中矣。”

  一众声音道:“是,谨遵教诲。”

  梁叛一猜说话那人就是林教谕,还以为这就要散堂了,正准备找个隐蔽地方藏身。

  谁知众生员答应过后,接着便有一人站出来道:“恩师,今年皇上隆恩,特许加科考试,学生等正是求知若渴之时,如《四书讲义》这等好书,只恨太少,恳请恩师与马天申先生再刊几部!”

  听着这话,梁叛不禁暗暗佩服,这小子真正是拍马屁的行家,变着法地给他老师挣钱。

  他本以为众人一定群起响应,毕竟如此拍马奉承的良机属实难得。

  谁知学舍之中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出声附和。

  就在这极短暂又极度沉闷的一瞬间过后,只听林教谕咳嗽一声,说道:“既然大家如此一心向学,恰好溧水县被困,马天申先生不得以仍逗留南京,此乃溧水县与马先生之不幸,却是诸位的幸事。若要再刊新书,为师倒可以去求一求马先生。”

  又一个学生连忙道:“如此要请马先生多写几部才好。”

  这时学舍之中终于响起了稀稀落落的附和声,接着很多人开始七嘴八舌地说起马天申的《四书讲义》如何每每切中要害,读了如何大有裨益。

  又说既然写了《四书讲义》,不如再作一本《五经集注》。

  还有说干脆请马先生到馆来讲课的。

  一时间学舍之内愈发热闹,恳求刊书之声不绝于耳。

  这下梁叛反倒有些纳闷了,莫非那部《四书讲义》真是一部好书?

  否则何以如此受到欢迎?

  “静一静!”林教谕声音威严地道,“马天申先生忧心故乡,何来的心情作多少书作?即便为师去求,最多也只得一本罢了。况且这书如何出,找谁家来印,印多少,还有马先生的润笔、书坊的刊印之资,都要待为师与马先生拟一个章程下来。”

  一个学生叫道:“请恩师务必请马先生再出一部,润笔和刊印我等情愿担负一些,众人拾柴火焰高,不可将这一部书埋没了。”

  众人哄然应和。

  梁叛更加摸不着头脑了,这是甚么情况?

  他现在都想找一部《四书讲义》来看看了,这到底是一部甚么神书,那溧水马天申又是个甚么神人。

  怎么江宁县学的这帮人如此追捧?

  莫非真是个大隐隐于市的高人大儒?

  还没等他想明白,林教谕已经宣布散堂了,一转眼就见几个身穿白衣的生员簇拥着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学究,七嘴八舌地走了出来。

  等到这几人走远了,学舍内开始有三三两两的学生相继出来,不多时人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两人慢悠悠走在最后。

  梁叛躲在廊柱之后,听见那两人中的一个看看前面人走得差不多了,这才语带埋怨地说道:“你倒阔绰,你要负担那马天申的润笔和刊印费也罢了,为何将大家全扯进来?”

  另一人无奈地道:“你不看已然是大势所趋了?上次看那部狗屁《四书讲义》的情形你倒忘了?”

  “哼,没忘。”

  “那便是了,这话我不说别人也要说的,逃也逃不掉。上次叫那姓屠的抢先说了,姓林的便带他见了那位吏部大人,只要来年中了,选官必是优先。既然如此,何必等旁人说,我们自己得这个便宜不好?”

  另一人沉默下去,显然是被这几句话说服了。

  不过停了一会儿,就听他有些惆怅地道:“上次筹措这部《四书讲义》便花去一人十多两银子,这次不知又要出多少,又要写家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