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趣阁 > 穿越小说 > 锦衣大明 > 第一百八十四章 土财主陈碌
  之所以来接梁叛的不是萧武而是段飞,只是因为这个新来的缇骑所百户,想要亲眼一睹这个 传说中的梁叛到底是何许人也。

  所以段飞自告奋勇,跟着马车到六角井来人。

  上元县捕班的一众快手从县衙出发的时候,梁叛所乘的马车刚刚应付完一队巡夜的中兵马司弓兵,开到了保泰街。

  梁叛和段飞走到陈碌那个偌大的后院里时,陈碌并不在半日亭中。

  他在喂鸡。

  没错,喂的就是他养的那些斗鸡。

  萧武跟在他的身后,背着剑一言不发。

  一直到萧武看见了梁叛的身影,脸上才露出几分笑意来,居然连招呼也没打,便丢下陈老板,走上前去迎接梁叛了。

  段飞见那冷面阎王一般的萧武居然会主动迎接客人,而且脸上还带着正常人脸上才会挂着的微笑,便已忍不住啧啧称奇了。

  他看向梁叛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好奇。

  刚才在马车上和梁叛一顿交谈,说实话段飞还是有点失望的。

  因为这个人的言谈举止并没有任何出奇之处。

  既没有令人佩服的文采,也没有特立独行的个性,甚至就连机智敏捷也谈不上。

  梁叛给他的唯一好印象,就是跟这人相处很轻松,可以说完全让人想不起来做任何拘泥的礼数,就像两个地位完全对等的人,以一个平视的角度对谈,很舒服。

  而且因为梁叛本人总是给人一种坦诚而自然的感觉,就让人很有一种说出心里话的冲动。

  梁叛看到萧武,便向段飞抬了抬下巴,打了个招呼,撇下他走向萧武,在这煞神的肩膀上一拍,然后就握住了萧武的右手,笑道:“萧大哥,刚才听这位段百户说你又立功了,陈老板有没有说给你升官?”

  梁叛在这大院中的第一个动作,第一句话,就让段飞感到不可思议——陈千户这个人的严肃和刻薄是整个缇骑所都忌惮到了骨子里的,这个梁总旗怎么能在陈千户家里这样放肆?

  而且放肆的对象还是萧武那个冷面阎王。

  更叫段飞惊掉下巴的是,萧武居然摇了摇头,毫不客气地道:“没有,陈老板这种人,你晓得的,比土老财还抠。”

  正在不远处鸡栏边上撒食喂鸡的陈碌忍不住停了停,嘴角抽搐一下,随即便若无其事地继续喂鸡。

  萧武说得没错啊,老子就是抠……老子不抠哪来的钱付给梁叛那个孙子?

  一想到马上又要掏钱了,陈碌的心就在滴血,只能借喂鸡来掩饰自己的忧伤。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有借口到钱老板那里去搞钱了,心里的阴霾便立刻一挥而散,甚至还有点开心——有出才有进,生财之道也。

  陈老板心情愉悦了,便将手里的鸡食都撒下去,拍了拍手掌,转身道:“梁叛,你好大的胆子,把徐九公子的委托都退回去了?”

  梁叛丝毫不慌,走上前假么日鬼的弯了弯膝盖,没等陈碌叫“免了”便已经站直了,笑呵呵地道:“大人你明察秋毫,我茶馆都被人封了,接不成委托啦。”

  “那我这里还有个买诗的委托,你接不接?”

  “接啊,干甚么不接?有钱不赚还是人吗?”

  “他妈的!”陈碌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骂了一句,“看来老子没看错人,全缇骑所最不要脸的就是你!”

  段飞感觉自己几天来对缇骑所和陈千户刚刚建立起来的印象,正在轰然倒塌,他有些茫然无措地站在一旁,感到自己似乎因为太正经,所以和这三个人有些格格不入……

  这次梁叛没有将自己从缇骑所的序列当中摘出去,默认了自己是缇骑所一员的话。

  他背着手跟在陈碌后面走向半日亭,口中问道:“老板要买甚么诗,是不是为了三天后南都社和金陵社的‘以诗会友’?”

  这个甚么以诗会友其实就是当日在小西湖顾野亭与郑俊彦定下来的斗诗,美其名曰“金陵诗会”,约在四牌楼,地点是郑俊彦定的,眼看日子便要到了。

  果然陈碌点点头,说道:“不错,到时候欧阳达和管寄一定都要拿出诗作来,我要至少一人一首,质量必须上乘,你有没有?”

  梁叛想了想,自己上次弄出过一首纳兰的串烧诗,而且没有甚么强行拼接的痕迹,恰好可以拿给管寄用。

  至于欧阳达还真有点麻烦。

  欧阳达的诗风,梁叛给定的是批判诗,多反映民间疾苦的那种,也比较符合让欧阳达成名的那首《已亥杂诗》。

  但是自古文人写骚诗抒情的多,是个人都想要风花雪月一场,真正提笔作家国天下的毕竟少。

  儒家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也就是说着玩玩而已,事实上绝大多数儒门弟子最终都停留在“修身”一事之上,把自己修得精致,修得风流,就是没往治国平天下这方面修。

  所以梁叛不得已,只好再薅龚自珍。

  但是龚自珍的诗虽多,除了那首“浩荡离愁白日斜”之外,他能想到的也只是一两个残句,比如“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这句几乎是个人就会背。

  但是这首全诗上一句是甚么,很多人也不晓得。

  虽然其实上一句也挺为人熟知的:九州风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

  可梁叛前世在古文学上的造诣太过普通,根本想不起来这一句。

  不过他倒是可以自己凑一联。

  说写就写,他见半日亭中的石桌上正好放了纸笔,还要一个木盒。

  他没管那木盒里是甚么,提起笔来便在纸上写下那首纳兰串烧的诗:

  夜宿四牌楼观国子监偶感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谁念西风舞黄叶,瘦尽灯花愁未歇。

  二十年来最荒凉,满目昨日锦衣郎。

  明月多情应笑我,当时只道是寻常。

  之所以起了这么一个题目,是为了增加这首诗的真实性,别人一瞧便以为是管寄夜宿在四牌楼时,看到国子监生们年少英姿,触目生情,才发此感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