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趣阁 > 穿越小说 > 锦衣大明 > 第三百三十九章 应来者俱至矣
  屋里一片静谧。</p>

  梁叛翻了个白眼,这把坑老程家坑得不冤!</p>

  居然跑到这里来说我的坏话!</p>

  孔圣人都说了,君子恶称人之恶者。</p>

  不晓得吗?</p>

  好在赵伯锡很够意思,没有扯那些有的没的,反倒在话头中隐隐有点偏向自己。</p>

  这才是好同志嘛!</p>

  ……</p>

  “好同志”赵伯锡没在老程家多待。</p>

  明知消息是自家小混蛋散出去的假信,还有甚么必要待在这里看老弟兄家的笑话。</p>

  他被程沾亲自送出二门外,便不肯让兄长再送了,自己带着跟班,迈着步子出了大门。</p>

  大门外挂着四盏羊角灯笼,原是乳白色雪亮的好羊角,不知用了多少年,已经泛黄得不透多少光亮了。</p>

  外面有个人在等他。</p>

  那人穿的是一身宝蓝袍纬绸袍子,脚下蹬一双粉头皂靴,身边没带跟班,自己提着一盏簇新的琉璃盏,站在那里笑嘻嘻地看着赵伯锡。</p>

  “仲奇。”赵伯锡见了他,沉声道:“怎么样,办好了吗?”</p>

  赵仲奇有些玩世不恭地笑道:“办是办好了,不过最后有多少力量我可不担保。毕竟我赵二的牌子就这么大,拉动那几家已经是极限了!”</p>

  赵伯锡道:“这次风险太大,不让你动家里和我的招牌也是稳妥起见。输,也只是输你一个人,不会伤了咱们家的底子。”</p>

  “我知道我知道。”赵仲奇点点头,反过来问他:“开泰那小子拉了一帮官宦家的子弟在外面胡咧咧,也是你教的?”</p>

  “这么幼稚的手法,怎么可能是我教的!”赵伯锡有点不屑,“那是他自己做的事,与我无关,与咱们家也没有关系。”</p>

  赵仲奇大笑拍手,对着赵伯锡揶揄道:“好啊,好啊,大哥,你越来越厉害了,三方下注,输了不赔,赢了稳赚!想不到,总算轮到咱们老赵家在南京城里搅风雨了!”</p>

  赵伯锡斥道:“胡说甚么!南京城的风雨可不是赵家搅的,我们不过是为了自保才出此下策”</p>

  “是是是……”赵仲奇一听他说教就头大,不耐烦地道:“那万一……我是说万一,我这一注赔了,你和老头子打算怎么办?”</p>

  赵伯锡面不改色地道:“让老头子拎着你挨家挨户去认错,然后老头子自认管教无方。罚你禁足两年,他自己从此闭门,不再问事。”</p>

  赵仲奇吐了吐舌头:“这么严重?”</p>

  “还好。只要老头子爵位还在,我的官没丢,这个家总撑得住,不算甚么。”</p>

  赵仲奇听了略略放心一些,他虽然喜欢胡闹一点,但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深深地知道这是赵家难得的一次机会。</p>

  自己这回就算栽了跟头,只要赵家不倒,两年以后又可以出来当他的混世魔王了。</p>

  可以说是大赚小赔的买卖。</p>

  所以他倒没甚么怨言。</p>

  不过他一转念,想起自己的大侄子来,又问:“那开泰那头万一闯出了纰漏,怎么办,总不能也禁他两年足?”</p>

  这个事发太过突然,赵伯锡倒是没有仔细想过,也没来得及跟自家老头子合计。</p>

  老二既然这么问起,他便想了想道:“开泰和你还不大一样,他还没成亲,带到哪家也是个小孩子,就算犯了错,那些人也不好意思罚他。最多打一顿给几家长辈看看样子。如果给这小子瞎猫捧着死耗子,押中了,那倒是意外之喜。”</p>

  赵仲奇有些羡慕地道:“早晓得我也不成亲了!”</p>

  “放屁!”</p>

  ……</p>

  成贤街国子监对面,珍珠河畔的那片园林当中,还是那座唐式大屋,仍旧四面门窗大开。</p>

  屋子通透,轩敞。</p>

  陈绶身着宽松水青直裰,正坐屋子当中,习习凉风穿堂而过,带来屋外池水边淡淡的青草芬香。</p>

  池边正蹲着一个孩童,手中抱者一只通体漆黑的陶钵,一双漆黑发亮的眼睛聚精会神地盯着陶钵中两只正在撕咬争斗的活物。</p>

  两只大白鹅不知何时从水池中爬上岸来,并肩蹲在小孩的对面,四颗绿豆般的小眼也朝那陶钵中瞧着,一人两鹅将脑袋凑在一处,恬静安宁,宛如画卷。</p>

  陈绶从屋内远远看了儿一眼,却不觉得这副画面有多么温馨童趣,只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复杂感觉。</p>

  反感、厌恶、警惕、提防……</p>

  兼而有之。</p>

  因为那孩子手中的陶钵之中可不是甚么草虫促织,而是两只剧毒无比的蜈蚣。</p>

  所以陈绶今天不准骏哥儿进屋,他今晚要会客。</p>

  但是陈绶似乎并不急,面前焚着香,手中捧着一本赵明诚的《金石录》在读。</p>

  赵明诚就是大词人李清照的第一任丈夫,精擅金石之学,这部《金石录》赵明诚只完成了大部分,其余由李清照补足完成。</p>

  说起来,赵明诚最后一任官便是江宁知府,建炎三年高宗本下令将其调往湖州,可是并没有来得及赴任,便在南京去世了。</p>

  也算是与南京颇有渊源。</p>

  其实这书虽然参考价值极高,但内容上没啥可瞧的,纯是一些收录记载,连典故也只是只言片语。</p>

  陈绶瞧这书,不过是因为最近得了一挂《辨法师碑》的拓本,不辨真假,向从这《金石录》中找到其来历印证。</p>

  他刚找到书中关于《辨法师碑》的记载,第一位客人便到了。</p>

  其实也不算是客人,是他的学生,前上元知县,刚刚被贬到南京大理寺的栾琦。</p>

  栾琦进门以后,跪下行了大礼,叫了声“老师”,便默默地退到一旁,远远地坐在后面。</p>

  陈绶本没打算理会,但想了想,还是提点了一句:“你好好听一听。”</p>

  栾琦有些惊喜地看了老师一眼,连忙点头道:“是,学生一定专心听着。老师有事情随时吩咐。”</p>

  陈绶还没答话,第二位客人也到了。</p>

  瞿治中。</p>

  也是他的学生。</p>

  瞿治中走入园内,远远便瞧见骏哥儿与两只大白鹅相对观斗的景象,心中一动,刚刚起了赞赏之心,却立刻想起栾琦曾经和他说过的那个孩子。</p>

  他立刻警觉起来,并远远地绕开了,快步走进屋里。</p>

  进屋以后也是行了大礼,并朝栾琦点点头,却并没有如栾琦一般远远坐开,而是在老师身侧打横而坐。</p>

  两位学生的地位立时便分了高下。</p>

  栾琦的脸色不太好看,却并无多少怨怼之意,只是将头垂得低了些。</p>

  瞿治中清了清嗓子,问道:“老师,今日是哪几位客人?”</p>

  陈绶放下书本,淡淡地道:“今晚,应来者将俱至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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