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四更天了。</p>
梁叛依旧藏身于横梁上，一动也不动。</p>
他居高临下地观察着整个屋子的动静，程小二的状态也被他尽收眼底。</p>
看得出来，程烨在犯困，但努力支撑着。</p>
他估摸着对手要来的话，也该到了。</p>
梁叛低声道：“时辰差不多了！”</p>
程烨猛然坐直了身子，瞪大眼睛，长长吁了一口气。</p>
虽然重新振作了精神，但又生出了几分紧张的情绪，双手紧紧握着刀，抬眼看向梁叛。</p>
毕竟是他来打头阵……</p>
有点慌。</p>
梁叛看出他的不安来，便指了指床底下，没再多说。</p>
程烨松了一口气，朝梁叛咧了咧嘴，抱着刀朝前一滚，便缩到了他大哥架子床的床底下，幔子拖挂下来，刚好将他遮住。</p>
这时静谧的夜空之中突然隐隐约约传来一连串的犬吠，叫声所发之处极远，约莫在江宁县的方向。</p>
听似与此处毫无关系，可梁叛神色一凛，朝床底下的程烨提醒了一句：“来了！”</p>
那鸡叫便是梁叛给侦查组定的暗号，不过不是由附近的侦查组发出，而是由他们在发现敌情之后，吹亮火折子，朝南面闪三下。</p>
老缺得到赵开泰带去的命令，便在南门东用望远镜守着此处，看到信号便叫参二爷模仿犬吠作为提醒。</p>
这样一来便可做到信息隐蔽、及时。</p>
果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门前屋后便相继想起一阵阵“呜呜”的破空动静，似乎是有人以极快的速度靠近。</p>
但那声音十分陌生诡异，不像是人在空气中奔跑时，衣服受风鼓荡摩擦发出的动静，反倒有点像是水中穿梭的响声。</p>
梁叛忽然泛起一种熟悉的感觉——在北城怪石园，他曾经遇到过两名忍者，一个是擅长伪装的侏儒，幻化之术颇为高明，不管化树化石，都让人难以看出破绽。</p>
另外一个也擅长伪装，但此人并非伪装成某一静止不动的物体，而是可以在移动中不断融入环境，形同透明，伪装性极强，就连梁叛这种老油条也险些着了对方的道儿。</p>
那名忍者在快速移动的时候，就是这种声音。</p>
梁叛皱眉。</p>
程烨有多少斤两他还不是太拿得准，应该比程燮稍强一些，但也有限。</p>
光凭他们两人，未必有很大的把握。</p>
眼下他和程小二最大的优势，就是提前做好了埋伏。</p>
梁叛忽然觉得自己还是托大了。应该把萧武拉过来的……</p>
但，毕竟时间不够。</p>
需要他做的布置太多，而他的时间太少。</p>
疏漏是在所难免的……</p>
屋后的窗户无风而动，却只是无声地开了一道巴掌宽的缝，然后又轻轻地自己关上。</p>
梁叛看到窗户下方的墙壁波动了一下，便重新恢复原状。</p>
人已经进来了。</p>
很厉害！</p>
梁叛在心里想，忍术修炼到了极致，不知是否便是这般水准。</p>
右手攥紧了腰上的铁索，目光却紧盯着房门。</p>
缓缓的，门闩像是被门外的某种东西吸引了一般，贴着门框颤巍巍地上浮。</p>
房门也被打开，也是巴掌宽的一道缝，推得浮空的门闩后移了一些，随即重新关上，门闩“咔”的一声，轻轻落下，重新将门从内闩上。</p>
躺在床上的程燮梦呓般地发出几声嘟囔，一脚踢开被子，翻了个身，将小腿架在了他媳妇的身上，继续酣然大睡。</p>
药效已经差不多快过了。</p>
门口的空气微微扭曲，缓缓向床前移动，窗户下面也迅速跟进，但这人的忍术大概稍差一些，梁叛可以从其动态之中明显看出一个人形的轮廓。</p>
是个矮子。</p>
或者说是侏儒。</p>
当日在晏公庙，全师爷和泰州帮带了两名侏儒与漕帮会面，其中一个在怪石园被梁叛杀了，还搜出一个带着“泷川”火漆的卷轴。</p>
卷轴连同那侏儒的尸体都交给了陈碌，剩下的一个侏儒，想来便在此处了。</p>
就在两名忍者一前一后靠近床榻的时候，忽听外面叮铃铃的一阵急促铜铃响声，似乎某种暗号。</p>
床前的那名忍者陡然现出一身黑衣的身形来，一口日语朝床后那名侏儒道：“有情况，快动手！”</p>
那侏儒也掀开一块黑布，从隐藏之中现身，还没动手，床上的程燮便惊醒过来。</p>
那侏儒陡然洒出一蓬烟雾，程燮还没来得及叫喊出声，便双眼一翻，立即睡死过去。</p>
这时外面的铜铃声愈发急促，侏儒从袖中拔出一柄雪亮的匕首，直接朝程燮刺了下去。</p>
梁叛陡然大喝一声：“出刀砍脚！”</p>
手中铁索已经嗡的一声朝那侏儒翻卷而去！</p>
床下的程烨早已按捺不住，听到这声便锵然拔刀，床前那忍者反应极快，再度隐去身形，纵身后跃。</p>
程小二的刀锋堪堪擦着他的鞋底划过，可是梁叛一枚黑针早已发射而出，在黑夜之中无声无息，噗的一声一击而中。</p>
与此同时那侏儒贴地翻滚，虽然未被铁索卷缚起来，却被铁索尾端扫中，“咔嚓”一声砸断了他的右手小臂。</p>
这时江宁南门东方向再次响起一声声犬吠，梁叛心中一凛，又有不速之客到了！</p>
同时四面竹哨之声四起，这也是侦查组的讯号，意思是四处皆有人来，已经赶不及给老缺发讯号了。</p>
即便发了老缺也来不及分辨，参二爷更加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一一用传声来通知梁叛。</p>
床下的程烨已经杀了出来，手中刀光熠熠，狂风骤雨一般朝那受伤的忍者砍去，一时之间逼得那忍者来不及用幻术藏身，捂着右侧胸口勉力闪避，不时用手中的苦无“叮当”格挡。</p>
那侏儒甩手朝梁叛洒出一把白色粉末，梁叛见过这东西的厉害，只要吸入鼻中，眨眼间便能教人昏睡过去。</p>
这可比梁叛从常老大那里搞来的效果强多了！</p>
他反手抓起程燮盖的被子，裹挟着所有的烟雾，兜头朝那侏儒罩了下去，同时跨步上前飞快两记鞭腿，隔着薄被踢向那侏儒的膝盖和心窝。</p>
膝盖上那一脚踢了个结识，完全可以清晰地听见“咔嚓”一声脆响，至于后一脚却被对方用手肘挡住。</p>
眼看梁叛就要杀了那侏儒，只要转身再去解决另外一名忍者，便已大功告成。</p>
可是此时屋顶上突然哗啦啦地响起一连串杂乱的脚步声，约莫有四五人分别从不同的方向跳下屋顶，朝屋里冲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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