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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叛在天黑之前，再度回到了松江城外。</p>
仅仅是在城外，他并没有进城去，而是在距离松江城将近三里地的位置，定了一个早就看好的客栈。</p>
他写信给丫头，留的地址也是这里。</p>
晚饭之前，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匆匆离开松江城，停在了这家客栈的后院，一个小丫头与两个年轻妇人下了车，要了一间房，便将门关着再也不肯出来了。</p>
梁叛从那辆马车驶入后院开始，便一直在二楼的窗口注视着。</p>
直到车上下来三个女人，还一起住进了后面那个独门小院当中。</p>
直到确定了这辆马车没有被跟踪，梁叛才悄然下楼，避开所有人的视线，悄然潜入了那座独门小院里。</p>
“笃笃笃”。</p>
梁叛扣响了院内的屋门。</p>
丫头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哪个啊？”</p>
“你猜呢！”</p>
“啊！”丫头尖叫了一声，噔噔噔地跑来开了门，激动地道：“老大，你来了！”</p>
梁叛笑了笑，关上门，正瞧见冉清和郡主两人站了起来，表情各异。</p>
冉清是淡淡的笑容，闹闹则扮了个鬼脸。</p>
梁叛见她俩这副“尊荣”，梳着高髻，刘海也拢起来了，不禁笑问：“几天不见，你们倒成了太太了。怎么这副打扮？”</p>
冉清白了闹闹一眼，无奈地道：“还不是她的鬼主意，说是出门不必张扬，我瞧倒不如换了男装好一些。”</p>
郡主把胸一挺，冷笑道：“换男装，呵呵……条件不允许。”</p>
也是，穿男装得系腰带，胸肌太发达的肯定遮不住的。</p>
丫头在一旁看看郡主的胸，再低头看看自己的，暗暗下决心，以后再也不穿男装了！</p>
这屋子是外厅内寝的格局，梁叛摸摸冉清的头，在厅中的八仙桌边坐了下来。</p>
还没坐定，丫头便从包里抓出一把瓜子，急不可耐地问：“老板，你怎么在城外，叫我们来出甚么事了？”</p>
梁叛在委托那班解户交递的信中也用了加密文字，因此不便详细说，只叫她们到此地来会面。</p>
此时便将这几日发生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最后问道：“松江府的常知府和夏同知到底是哪里人？”</p>
冉清奇怪地道：“常朴是云南广西府人啊，夏津是嘉兴府嘉善人，怎么了？”</p>
梁叛一听果然如此，那解户并没有说谎，反倒是看起来很坦率很老实的张梦阳，把自己给忽悠瘸了？</p>
他将遇见张梦阳的事说了，还谈及那个所谓的“松江帮”。</p>
正郁闷时，却听丫头嗑着瓜子道：“张梦阳可能也没骗你。常朴是云南广西府的没错，但这是他的学籍，不是户籍，他的户籍就是松江府上海县的。”</p>
丫头是机速总消息传递的“中间站”，因此很多秘闻机要都会从她手里过一遍，就是个“活字典”。</p>
冉清却皱眉道：“他既然户籍在上海，为何在云南考，岂非‘冒籍’？这可是死罪……”</p>
丫头道：“不是冒籍，他是祖籍上海，也生在上海，不过他父亲常顺明在他刚刚出生时便调任广西府弥勒州做判官，带了家小到任，后来便一直在云南做官。</p>
“常朴在云南开蒙，进的当地县学，一路从云南学起的。所以学籍在云南，可以说他就是云南人，但也可以说是松江人。”</p>
“那就难怪了！”梁叛想着张梦阳的话，又问：“那夏津呢，他难道也是本籍松江，学籍在嘉善？”</p>
他见丫头剥了一个鸡蛋塞进嘴里，吃急了，正噎得两眼冒泪花，连忙倒了杯茶递过去。</p>
“他不是！”丫头好不容易一口茶将半拉鸡蛋顺了下去，又含着泪把剩下的半个鸡蛋塞进嘴里，说道：“他不是，他连学籍都在松江，而且原先户籍也是松江人，不过后来己丑科中了进士，被嘉善一门望族招上门做女婿了，户籍也改过去了，从做官开始便一直算是嘉善人，所以没有多少人知道他其实是隔壁这边的。”</p>
梁叛皱着眉，彻底无言了，怪不得两个松江府人，可以在本府做知府和同知。</p>
这么看来，那张梦阳不光没说谎，而且老实得有点过分了！</p>
照说常朴与夏津二人已非本籍，就算在松江做官似乎也并不违背朝廷的成例。</p>
但事实上依旧是件犯忌讳的事情，所以松江府两位头脑的这点底细，并不适合宣之于众。</p>
张梦阳却是直截了当地同自己说了，这让梁叛凝眉思索半天，却始终不得其解。</p>
冉清了解的信息太少，自然也无法给出甚么判断，倒是闹闹，忽然一拍桌子，斩钉截铁地道：“我知道了，松江人要造反！”</p>
“噗——”</p>
刚刚喝下去一口茶的丫头直接喷了出来，抚着胸口不停地咳嗽。</p>
梁叛和冉清都无语地看看郡主，这老朱家的姑娘警惕性还真高。</p>
闹闹不屑地看了三人一眼，一副“你们没见过世面”的表情，冷笑道：“造反有甚么好奇怪的，松江人又是改学籍又是入赘改户籍的，再想办法一窝蜂回到松江来做官，这不是抱团结党是甚么？不是造反是甚么？”</p>
梁叛苦笑道：“大佬，造反得有兵啊，否则都不必朝廷出手，金山卫出兵便收拾了。”</p>
闹闹道：“万一金山卫指挥使也是松江人呢？”</p>
梁叛不以为然地笑道：“怎么可能！”</p>
谁知丫头在旁幽幽地道：“还、还真的是……”</p>
她见三人目光齐刷刷朝自己望来，连忙补充道：“也不完全算，卫所和地方不同，卫所军户不归地方管辖，金山卫指挥使就是金山卫人，祖祖辈辈都是，世袭的。”</p>
那三人这才想起来，军户世袭，卫所在一定程度上便相当于一个行政区划，不光管理着军队，还有本卫军户、田亩，与地方衙门无异。</p>
金山卫在松江境内，所以卫所当中的军户可以说是松江人。</p>
因为金山卫这种沿海卫所属于“非实土卫所”，虽然有屯田，但依然与华亭县融为一体，所以无法作为一个独立的区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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