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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叛将那些布的记号抄了几个，让人给冉天罡送了去。</p>
自己将那些杂物翻出来一样样的查看。</p>
岳镇见他从杂物中拣起两封书信，在旁说道：“这信上都是佛郎机人的字，我们一个也认不出，须得找个懂外国字的通译才行。”</p>
这两封信原先是装在船上一口箱子内的，那箱子倒是有些密闭性，只是不能完全密封，书信一半都泡了水，好在纸张不曾碎烂，晒干后字迹有些模糊，但仍能辨认。</p>
梁叛心想：外国文字有很多种，懂外国字的未必就懂葡萄牙文。</p>
不过这话不必同岳镇辩驳，只是打开有些发脆发皱的纸张，也不敢抹平，拿在手里看了一遍，这其实是一张清单，有很多阿拉伯数字，这些数字机速总的人其实都认得，梁叛教过。</p>
但吴淞江所的人不懂，以为这些数字也是字母构成的单词。</p>
梁叛看那清单上列出了很多物品，有些他也不知是甚么东西，根据猜读音的话其实未必准确，如果放在一个句子当中，有前后文组合起来猜倒还好猜，但是分割成一个个独立的单词、词组，就不大好猜了。</p>
但是梁叛认得出其中最大宗的三项，一个是木棉，要一万两千斤；另一项是粗布，要四千匹；还有瓷烧的餐盘四千个。</p>
其余能辨认出来的，还有一些酒杯器皿、梳子、棉帽以及一些日常的生活用品，这些都没有具体数量，只是标记着“越多越好”。</p>
梁叛心想：这么多日用品，只是棉花和餐盘都最少可以供应数千人使用了，这是要供应给甚么人用，还是打算大批贩卖去欧洲？</p>
可是要走私去欧洲，卖棉花可不对劲啊。</p>
虽说一万两千斤棉花在重量上吓不死人，可体积太大，不如就在当地买纺纱或者成布去倒卖。</p>
就算这些欧洲鬼子船大舱位多，可有这么多空间，堆上几万斤茶叶，或者几千件瓷器好不好？</p>
既然不会是贩卖，那就是自用。</p>
可这得多少人才用得了一万多斤棉花，又不能当饭吃！</p>
梁叛皱着眉，对段飞道：“澳门现在是佛郎机人占据的吗？”</p>
段飞道：“是的，壕镜澳。”</p>
梁叛道：“有多少人？”</p>
段飞道：“不会太多，三五百总是有的，具体我也不知，广东到南直太远，消息传过来，若非加了急递的，总要两三个月才到，所以眼下澳门甚么情形，我们这里不大容易晓得。”</p>
梁叛点点头，拆开另一封信看。</p>
这是一封来往书信，而且这信多半是个半吊子的通译写的，里面字母比划歪歪扭扭，好似后世小学生的笔迹。</p>
不但如此，有些单词的字母都有明显缺漏，梁叛看了一眼，见开头称呼是“Pedro”先生阁下。</p>
这便对得上了，梁叛给段飞一指那人名，嘴巴朝关押裴德洛的耳房方向努了努。</p>
段飞道：“你认得这外国字？”</p>
梁叛笑笑不答，将书信快速浏览一遍。</p>
段飞和岳镇见他嘴里念念有词，虽然不懂他读的甚么，但都可断定梁叛瞧得懂这些鬼画符的东西。</p>
两人对看一眼，都觉惊异。</p>
段飞心想：该不会是那位冉先生教给他的，若是如此，那女先生倒当真通晓一切？</p>
信里也没甚么，料来这位写信的通译肚里洋墨水十分有限，颠来倒去就几句话，意思是：</p>
前番来信已经知悉，阁下所求布、棉等物亦为国中紧缺之物资，调配很难，收到银两甚至不够采买布、棉两样所需，其他物品请君另想办法。看在朋友的份上，我大人自掏腰替你包垫付三百两白银，买齐了棉布与棉花，现已将货物送往苏州，请自行交割点收。</p>
另外，尽快派人送还三百两白银与我。</p>
署名是“Lu”。</p>
梁叛越看越好笑，感情这裴德洛是跑来挨宰的，不但没有买足清单上的东西，还倒欠了这个“Lu”三百两银子。</p>
他不禁想起自己当日在南京，以调停争端为名，敲了天草芥一笔银子，现在想想……要少了！</p>
但这个“Lu”是谁呢？</p>
卢献之？</p>
梁叛将两封信收起来，其余的东西大致翻了一下，挑出一枚铜制圆柱形印章，这是戳在火漆上的封印，印面上阴刻着一个稍显抽象的图形。</p>
岳镇道：“段千户说，这刻的是一个戴高帽子的佛郎机兵卒，他说佛郎机人的帽子便是这般高。”</p>
梁叛道：“不是，是个公鸡……”</p>
公鸡是葡萄牙的标志物，葡萄牙人喜爱公鸡的热潮在眼下也是刚刚兴起，但梁叛对此早有了解，前世也瞧得多了，因此看了一眼这只具一个轮廓的图案，便立刻想到了公鸡。</p>
岳镇和段飞又互相看了一眼，对于段千户的牛皮被当场戳破，都有些尴尬。</p>
两人凑上前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还真是个公鸡。</p>
段飞咳嗽一声，道：“咳咳，梁百户，我们下一步怎么查？”</p>
梁叛道：“你派人回南京，让陈老板帮我查查卢献之最早是从哪里发迹的，重点看看他有没有在广东做过官，把他能查到的经历都查给我。”</p>
段飞道：“好，还有吗？”</p>
梁叛道：“还有现在究竟又多少佛郎机人在澳门岛上，越准确的数字越好，如果陈老板那里查不到，可以找戚将军帮忙。”</p>
这时有两名原先在大昭狱任职的校尉过来，禀报说三座从泖桥带回来的两个倭寇肯开口了，从刚来时一言不发，到现在已经叽里呱啦叫了好一会儿，只是听不懂说的甚么，需要找个通译。</p>
梁叛道：“不必找通译，我去看看。”</p>
说着又从那杂货堆里挑出几样东西带着，便同那两人去了关押倭人的地方。</p>
岳镇啧啧出奇，问道：“段老哥，你们这位梁百户到底是甚么人，怎么甚么都会？”</p>
段飞道：“不晓得，我也是今日才知道他懂这些……你歇一歇，我去办事！”</p>
说完便走了出去。</p>
岳镇独个儿坐在屋里，越想越奇，愈发觉得这梁百户让人难以看透了。</p>
那两名倭人被关在庄园下的一座地窖之中，梁叛派人打了通风孔，便在此处设了个临时的审讯室。</p>
刚一走下地窖，就听见里面有人用倭话急促地重复着一句话：“我不是海盗，我愿意坦白！我不是海盗，我愿意坦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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