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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叛道：“你们三位一起瞧瞧，看那天米书办到底发现了甚么，尽快找出来。”</p>
三位户房书办答应一声，立刻开始翻找，但三人同时翻一本文档，着实不便，于是一人请示了梁叛，能不能将装订的麻线拆了，分成三部分各查各的。</p>
梁叛想起上高中时一帮人同看一本《故事会》或者《今古传奇》杂志的时候，就是这么玩的，不由得会心一笑，点头应允了。</p>
于是三人将文档拆分开来，很快便有一人盯着一张纸上的内容，皱着眉头咂嘴起来，继而喃喃地道：“不对啊，这不大对……”</p>
另外两人连忙凑过来，很快也都神情有变。</p>
不过其中一位留着小胡子的，神情与另两人大不相同，脸上是一种惊疑不定的神色，又好像在回想印证着甚么。</p>
梁叛没有急着问他，而是先将这小胡子记下来，转头向大堂里道：“照磨所的在哪？”</p>
角落里有两名书办同时愕然，没想到这里边还有他们的事。</p>
梁叛道：“那天户房的米书办的到照磨所查的甚么卷宗，可有印象？”</p>
那两人互相看看，都是一脸茫然，其中一人回话道：“那天我们二人都被常知府派去水次仓，帮张知县录入库了，不曾当值。那天留在照磨所的是另一位同僚，不过今日前两日他老丈人出殡，到二十四保舅子家奔丧去了。”</p>
刚才脸色有异的那位小胡子户房书办转头看了他俩一眼，那两人也看看这位，三人的表情都有一些古怪。</p>
梁叛对最早同他回话的那位瘪嘴书办道：“那就劳你想想看，米书办可能会查哪些卷宗，再跑一趟照磨所，都带过来。”</p>
那瘪嘴书办抬头望天，一边掰着手指一边嘴里嘀嘀咕咕地念叨，最后对梁叛道：“职下有数了，不过东西较多，职下一人恐怕搬不动。”</p>
梁叛一指边上那名商人，问道：“你要办甚么事？”</p>
那商人哪里想到能问到自己头上来，吓了一哆嗦，嘴皮子也不利索了，答道：“回回回……大人，小的是铺子搬迁，要过、过户……”</p>
带他来的那名衙差沉着一些，帮着解释道：“回大人，这位掌柜是做布庄买卖的，寻常过户要好几日的辰光，若是住家搬迁的倒还不妨，在别处寄宿几日便是了，不过做买卖的耽误几日便少做几日的生计，因此想托几位户房的老兄提前批一批。”</p>
梁叛听得是这等事，走个后门也无伤大雅，便朝那瘪嘴书办道：“那好，你教他们两个帮你去搬东西，回头你替他把事办了。”</p>
这一下三人都是道谢，那商人更是喜不自胜，若不是那衙差拉着，非得给梁叛行个大礼不可。</p>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三人带着好几本厚厚的卷宗回来了，三名户房书办不用梁叛多吩咐，主动走上来按照他们各自猜想的去找，果然很快便找出好几处来，都是关于川沙堡布解的资料，包括数目、经办、甚至具体织户姓名，以及布匹编号，也就是梁叛之前在那批沉船布上看过的一串绣花字样。</p>
三人一一核对过之后，果然都神情微变，那位瘪嘴书办看看两位同僚，皱眉道：“是了，那日老米的神情便如两位一模一样，大概我自己也是一般。”</p>
梁叛道：“请三位各自将各自的结论写一张纸，不用互相沟通。”</p>
于是一人立刻向茶馆掌柜的要了一沓纸和三支笔来，此处是书办们办事之所，自然每日必备笔墨纸砚，而且为数不少。</p>
那掌柜当即将需要之物送了上来，三人分别写了，交给梁叛。</p>
梁叛一一看过，却见三人所写内容差相仿佛，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川沙堡各档中数据、人名、布匹编号等细节处多有错漏，怀疑今年布解数目造假，或有极大的舞弊存在！</p>
此时大堂中坐着的书办们都已有些发毛了，不知这边到底查出甚么，更不知那三张纸上写了甚么。</p>
梁叛将三张纸收起来，说道：“前几日常知府是不是派了一批人，到华亭县帮助张知县干了点活儿？都有哪些位，请站起来。”</p>
众人各个惊疑不定，那两名照磨所的书办因为之前便自己认了，因此只得先站起来，户房书办中也站起来一位，正是刚才那小胡子。</p>
接着吏房、兵房、工房、礼房，都有人站了起来，三三两两的，一共有十一位。</p>
梁叛心中有数，这些人大概都是常朴的心腹，对常朴和张梦阳他们的所作所为，即便不知内情，多少也会有点感觉。</p>
他一挥手道：“站着的各位留下来，其余各位，请便罢！”</p>
其余人如蒙大赦，顿时推得桌子、凳子嘎嘎乱响，从大堂里一哄而散。</p>
就连茶馆里的掌柜、伙计也都跑得无影无踪。</p>
梁叛道：“剩下的诸位，请都过来。”</p>
他站起身，从边上又拉了一张桌子来，两桌一拼，像个开会的长桌。</p>
梁叛独自坐在一头，请众人落座。</p>
那些书办互相看看，倒也没有违拗，都坐了下来。</p>
梁叛道：“好了，一句话，除了在水次仓录入库，常知府派你们帮张梦阳办的是甚么事？”</p>
大堂里一时鸦雀无声，没有人开口，至少没人愿意第一个开口。</p>
梁叛对那名小胡子户房书办道：“我想你现在应该有些想法了，就请你老兄说说罢。我对常知府想做的事情有一点猜测，但是不敢肯定，现在他要做的事肯定做不成了，你们同我说了，我可以替他做成也说不定。”</p>
众书办面面相觑，显然有人开始动心了。</p>
那户房书办皱着眉，犹豫半晌，才有些拿不定主意地道：“常知府他……他派在下到华亭县去，帮助张知县连夜对青浦县和上海县入库的粗细布和棉花造册。”</p>
其余人大多都松了一口气，因为不必他们开这个口了。</p>
梁叛皱眉道：“造册？是对照入库的单子、台账编写账册，还是凭空捏造？”</p>
小胡子书办道：“自然是对照入库的散账，按照目录归类誊抄，做整册子。”</p>
梁叛转向那两名照磨所的书办，问道：“那你们两位在水次仓录入库，是照着货物一件件清点录账呢，还是怎样？”</p>
那两名照磨所的书办一脸茫然，其中一人道：“我们只是对照每条船交给我们的船货清单录账，张知县并不曾教我们清点甚么货物……”</p>
这话一说，众人连同他们两人自己都瞪大了眼睛，仿佛突然明白了甚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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