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傅浅一瘸一拐回了家,摔碎了床头柜的存钱罐,在满地硬币里勉强挑出几张“五块”“十块”的“大票子”。

  她带着七十块钱出了门,拦了一辆出租车,对司机师傅说:“去t市第一中心医院”

  司机师傅先前已经注意到了傅浅行动不便,热心问道,“小姑娘,是不是受伤了?你父母呢?”

  中央后视镜中是傅浅冷漠的脸,她的双眼盯着窗外,有一种生人勿扰的气势,司机师傅讪讪的闭了嘴,再也不好和这小姑娘说话了。

  顾父和顾母都在一个家附近的电器厂上班,顾父是会计,顾母是缠焊丝的工人。

  两个人一个单位,基本都是同进同出的,可是这一日顾母却提前下了班,因为中午和顾父因为两个女儿的教育问题闹了些不愉快。

  顾盼和顾琪两个人同时参加高考,顾盼的分数只够上大专院校,而顾琪的分数却可以上t市最好的学校,如果她有意向,甚至可以报考北京的高校。

  去北京念书成本太高,顾父主张让顾琪留在t市,一则他舍不得女儿,二则也可以省钱,而从顾琪身上节省的这笔钱可以花在顾盼身上,让顾盼去上一个不错的大专。

  顾父对两个孩子的爱相对比较平均,而顾母就不这么认为了。

  “盼盼的学习成绩一向不行,我看她就不是念书的料,干脆托关系给她找个活儿干算了,念大专也是浪费钱,还不如省下钱供琪琪好好读书。同样都是重点院校,可是一般城市的学校和北京的学校能一样么?琪琪去了北京还能长长见识,留在t市、留在咱们身边有什么出息?”

  顾父最不爱听顾母说这些,“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厚此薄彼对盼盼公平么?”

  顾母一听这话就急了,“我怎么厚此薄彼了?这琪琪本来就比盼盼优秀,我多偏着她一点有错么,也幸亏我把注都压在琪琪身上,要依着你的心思来,恐怕两个女儿没一个有能耐的!”

  顾母本就是个彪悍的女人,尤其在吵架这种事情上更是不落下风,温和的顾父在顾母面前只有闭嘴噤声的份儿。

  可是这事关两个女儿的前途,顾父难得勇敢了一把,“你别那么大声音说话,同事都听见了。我不跟你吵,这样吧,回来问问两个孩子的意思,万一人家琪琪想留下呢。”

  于是,顾母就提前回了家,打算做做顾琪的思想工作。

  可是她一回家发现顾琪不在,打开顾盼的门,发现顾盼竟然也不在家,顾母只好拿起了电话。

  顾琪把秦朗送回家,沿路不住的和秦朗道歉,“秦朗哥,对不起啊,我姐姐就是那样的脾气,你救她一命,她竟然打你一个巴掌,我都看不下去了。”

  “没事,她可能被吓着了,别提这事了。”秦朗也被那一巴掌打蒙了,好心当成驴肝肺不说,最重要的是他自小便是天之骄子,父母都舍不得碰他一根手指头,而他竟然被一个女孩子打了。

  最重要的是,这个女孩以前明明是他的仰慕者。

  他觉得很丢脸,恨不得把这一页掀过去不谈,可是顾琪偏偏一个劲儿和他提这件事,这让他尴尬了一次又一次。

  好不容易到了家,秦朗开口道,“琪琪,谢谢你送我回来,我替你叫一辆出租车,你早点回家吧。”

  顾琪两个指头拧在一处,好半天才鼓足勇气开口,“秦朗哥,我能不能和你报一所大学……”

  秦朗一愣,尴尬的笑笑,“这……这得看你的实际情况,你应该根据你的分数和志向选择一所适合你的学校。”

  “我想好了,我认为你的学校就很适合我,我还想报电子专业,做你的直系学妹……”顾琪娇羞的低下头。

  “很少有女孩子学我们专业的……”

  “没事的,我已经想好了。”顾琪很坚定,“其实我就是想问问你,如果我和你在一所学校,你会照顾我么?”

  秦朗把手插~进口袋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暧昧的提问,而就在这个时候,秦母买菜回来了。

  顾琪甜甜的叫了一声,“秦阿姨好。”

  秦母热情招呼道,“是琪琪来了啊,进来坐啊,阿姨做饭给你吃。”

  秦朗心情不佳,只想一个人冷静冷静,可是顾琪进了门一直在和秦母喋喋不休,秦朗便道,“我去冲个澡。”

  家里来了客人,秦朗却去洗澡,秦母嫌他不懂事,瞪了他一眼,可这一眼却让她发现儿子的半边脸颊有浅浅的指印。

  于是她叫住秦朗,问他的脸是怎么回事。

  秦朗道,“拍蚊子拍的。”说完便进了浴室把秦母关在门外。

  秦母给顾琪拿了好多零嘴儿,又替她打开电视机。

  “换哪个频道都可以,就当在自己家一样。”

  说完,秦母便系上围裙去厨房做饭。

  顾琪望着秦母的身影,撇撇嘴,也尾随着去了厨房。

  “阿姨,我来帮您打下手吧!”

  “这怎么好意思呢?”秦母越看顾琪越是顺眼:长得漂亮,性子又乖巧,还这么懂事能干。

  顾琪在家里从来不做家务,她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但是她不想给秦母留下“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印象,于是便抢占先机帮秦母洗菜。

  “琪琪啊,听说你高考分数很高,对自己的未来有什么想法么?”

  顾琪老老实实回答,“我想去北京,就是怕人生地不熟……我有点害怕……”

  “你秦朗哥就在北京啊,你有什么事尽管找他,千万别怕麻烦,阿姨看你长大的,拿你当自己女儿……”

  说话间,顾琪已经洗完了菜,斟酌着下一步要做些什么,忽然间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顾琪到厨房外接电话,秦母觉得这个孩子大方得体又有礼貌。

  儿子今年大三,明年就要毕业了,她有几个朋友的孩子都是一手毕业证一手结婚证的,秦母也期待着自己的宝贝儿子能早点领个女朋友回来。

  她的宝贝儿子从小就很优秀,又高又帅成绩又好,还擅长各种运动,她之前给儿子洗衣服翻他的口袋,总是能发现各种求爱的小纸条。

  儿子从小到大都不乏追求者,可是就是没交往过一个女朋友。

  顾琪真的很不错,秦母觉得她是时候和儿子聊聊这个问题了。

  正在这个时候,秦母忽然听到顾琪在电话里这样说:

  “嗯……我不在家……我送秦朗哥回家了……”

  “您听我解释,因为姐姐今天莫名其妙打了秦朗哥一巴掌,我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所以才亲自送秦朗哥回家……”

  “姐姐啊……她的脚踩到钉子了,要去医院打破伤风的针……”

  “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钱,应该有的吧……”

  顾母放下电话,急得团团转。

  虽然她很嫌弃自己的大女儿顾盼,可是听说女儿的脚被钉子扎了,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万一那钉子生了锈,感染了病菌可就坏了。

  她急于知道情况,可是顾盼没有手机,她联系不到顾盼。

  “叮——”又是电话声响起,这回是顾父的声音。

  顾父和顾母赶到第一中心医院的时候,傅浅正在医院走廊的座位上安安静静的等号。

  顾母一看见傅浅,激动得不得了,大嗓门在医院长长的走廊里都有了回声,“伤哪儿了?”

  傅浅淡淡答道,“就是脚被钉子扎了,钉子我自己拔~出来了,流了点血,我觉得不安全,所以就来医院打针。本来不想麻烦你们的,可是我浑身上下只有七十块钱,抗毒素做皮试二十块钱,可是不做皮试的破伤风免疫球蛋白要二百块一针,我的钱不够了。”

  她对顾父顾母并不太熟悉,可是她现在能依靠的也只有这两个人。

  她背不下来任何一个电话号码,不知道该联系谁,猛然间想起顾父顾母的工作单位,于是便拨了114查号台,总算和还没下班的顾父联系上了。

  顾母对女儿的种种担心在听到“二百块”的这一瞬间凝固了,她眼皮一跳,“不就是被扎了一下么,你就打二十块钱的那种不就得了?”

  傅浅闻言抬起头,淡淡的盯着顾母瞧,良久问了一句:

  “你真的是亲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