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周秀秀能理解她的想法，一方面是怕女儿遇到坏人；可是另一方面，却又觉得她早晚要适应城里的生活，现在这个年纪也不算小了，放在以前的农村，那都是准备嫁人的岁数了。
周秀秀就当是刘淑琴默许了，第二天一大早就到报亭老头那里说自己可以打这份工。
据老头说，这一片送报纸的本来是个大二的学生，升到大三之后课业压力重了，就没时间大早上来了。
老头说有三天的学习时间，是跟着附近区域的送报人一起行动。
周秀秀自认为早起没问题，全程送完也就一个来小时，还能回家给刘淑琴他们做早餐。
第三天，周秀秀天还没亮就去了报亭，到的时候发现已经来了好些人，都蹲在路边分拣当天的报纸。
周秀秀先是跟守报亭的老头问了声好，才被带着去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
“来，这是许阿姨，是主要送工厂外边这一片的，路她都熟悉。”说着又指着周秀秀对许阿姨道，“这是新来的学生，叫周秀秀，就住在附近，这几天你先带带她。”
“哦，”许阿姨中等身高，似乎没睡醒，也不拿睁眼看周秀秀，不情不愿地说：“这一堆和那一堆都是我们今天要送的，你一份份分拣开，这里有地址，记不住就用铅笔抄在报纸空白处。”
说完又不放心似的补充了一句，“字写小点，工整点。”
周秀秀看着两堆几乎到膝盖高的报纸，心里隐隐有些后悔，送报员果然是个辛苦活儿。
可是没办法啊，她年纪也不够大，又没有做生意的本钱，人家听说她是高中生家里困难才同意让她试试的，不然谁愿意用她？
周秀秀应了一声，也不着急，暗自观察别的送报员怎么分拣，她便有样学样。
地址也一份份写下来，哪些地址是订的早报、哪些是日报、还有商报……反正这一片订的基本就这三种。
第一天效率堪忧，等周秀秀分拣好，已经六点四十了。
报亭外也就剩她和许阿姨了。
“我分拣好了，”周秀秀指着身边的几摞报纸，“都是按街道分的。”
许阿姨看了一眼，也没说这么分拣对不对，就拿起自己的道，“今天我带你，先从这边往彩电厂员工宿舍过去，我骑车，你负责发。”
“好的，”不就是跑跑腿嘛，周秀秀并不介意。
许阿姨骑了辆凤凰牌的二八大杠，后座两侧挂了布兜，报纸就放在里面。
没等许阿姨招呼，周秀秀直接道，“我可以坐后面，好拿报纸。”
或许现在这副身体像个小学生一样没什么，可毕竟已经十五了，心理年纪还更大，她可不好意思坐前面的杠上。
许阿姨没反对，跨上车，等周秀秀坐上去之后，才踩脚踏板。
周秀秀不断看着地址，就怕少发或者发错了，同时她也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没有自行车，更没有其他代步工具。
那自己一个人送的时候要怎么办？背着去？
一圈下来，身体吃得消吗？
不过这个问题并没让她担心太久，因为两天之后，她就意识到中学生是无法做送报员的。
初中有早自习，六点半就开始了。也就是说周秀秀如果不坐公交车的话，最迟六点十分就要出发去学校。
而送报纸一般都在七点之后，因为这个时候，那些工人才会起床，单位的收发室才有人开门……
所以才开学的第二天，周秀秀就不得不满怀歉意地去找报亭老头，说自己的情况，并且道了歉。
自然是被训了一顿，说小姑娘做事不靠谱。
离开分拣报纸的地方，周秀秀先回家去煮粥。
八月五点多天就亮了，等粥煮好，也才刚六点。周秀秀不想早上还回来一趟，就喝了半碗粥，往书包里塞了个大馒头就去了学校。
学校当然也有食堂，东西倒是不算贵，可周秀秀本来也要给刘淑琴她们做早饭，所以就不在学校里吃了。
午饭她也回家吃，因为刘淑琴她们去上班前，会做好午饭放在锑锅里，等她回家饭还是温热的。
晚饭自然是放学回家做了。
别的学校周秀秀不清楚，可在附中的初中部是不上晚自习的。这倒是遂了她的心意，原本她还计划要是有晚自习，她也是要申请不上的。
既然早上做不了兼职，周秀秀就把主意打到了放学之后。
晚上趁刘淑琴还没回来，周燕燕上晚班，周秀秀一个人吃了点青菜面条，背着装了把小刀的书包就出门了。
为什么要装把小刀呢？当然就是怕遇到什么危险，到时候防身还是有用的。
这里住了这么多人，白天大家都上班，肯定就有夜市，周秀秀便是冲着这个夜市出来的。
果然，在彩电厂与风扇厂之间的一个挺大的公园里，晚上就聚集了不少摆摊卖东西的。
周秀秀找到了地方，也不急，就挨着挨着看了过去，试图从中找到她能做的事。
转了一圈下来，还真被她碰到了。
不过找到的是个人，就是早上送牛奶的并且愿意带周秀秀一起走的阿姨。
这位阿姨姓张，叫张秀莲，在第一次知道周秀秀名字的时候，张阿姨还笑着说两人有缘，名字都有个秀字。
除了户外工作让她脸晒得有些黑，她平时的言谈举止却是不同于寻常市井妇人的，甚至透出一些斯文礼貌。
这让周秀秀不自觉联想到教导主任连学强，长相不同，可某些方面的气质却如出一辙。
周秀秀遇到她时，她正推了三轮车往夜市外走。
“张嬢嬢晚上还要送牛奶呀？”人很多，周秀秀上去就帮张秀莲推车，也不嫌弃车上扑了不少灰尘。
“你这女娃，”张秀莲有些不好意思，却又笑着朝她眨了眨眼睛。
等走过了最挤的一段，张秀莲重新跨上车才问周秀秀，“早上报纸送不成，现在有啥打算不？”
周秀秀一听这话笑脸就拉了下去，“哪有啊，人生地不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