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车的间隙，周秀秀将三轮车的棉被按实了，问张秀莲，“嬢嬢，我今天遇到几个人问我买不买吃的，车站里头准不准卖饭啊？”
张秀莲听了就摇头，说自己以前也试过，一个是没有东西好包装，二是容易凉了不好吃，三就是车上一到饭点本来就有卖。
本来是九零后的她当然不知道89年的车上已经有快餐和泡面，而且很早之前就有了。
那过了餐点呢？比如晚上？
“晚上是莫得，不过有方便面，还有些小零食，就是贵。你要是真想卖啊，还得有人专门做，那不是一两个人的分量要很多时间。”
关于卖饭这个事还真不是张秀莲忽悠周秀秀，她是真想过也真干过，就是没成功。
准备了饭菜，可一晚上就卖出去不到十盒，把一个月卖牛奶的钱都赔了进去。
周秀秀并没就此灰心，详细问过之后，她发现两个问题。
一是卖饭都是有人买的时候临时盛；二是价格有可以利用的机会。
至于保温这些，周秀秀认为牛奶保冷都行，现在夏天保温原理也可以差不多。
但是她还是有一点不太放心，也是所有做食品行业的人担心的最大问题，那就是卫生。
要是顾客买去吃了拉肚子，那可不得了，车上厕所不方便，再跟车站以反映，估计两人就啥也卖不了了，搞不好还要牵连张秀莲丈夫的工作。
关于这个问题，她决定一会儿见到妈妈刘淑琴好好请教一下。
想到刘淑琴帮忙的餐馆，周秀秀就想着多久去看看，当然不能跟妈妈一起去，得悄咪咪地去。
七点半之后，陆陆续续来了几班车，不愧是西南的大站，周秀秀觉得自己长见识了，南来北往的列车天南地北地跑。
四趟车后，带来的六十多袋牛奶就卖完了，看一眼时间才九点刚过。
张秀莲的丈夫还有一个小时下班，聊天的时候听说周秀秀第二天要考试，就让她先回家。
本来以为刘淑琴还没到，周秀秀都打算等一会儿了，谁知到了车站外这位平时都要十点之后才会回家的妈妈居然已经等着了。
“妈，今天怎么这么早？”周秀秀跑过去亲亲热热地挽住刘淑琴的手臂。
刚问完就发现李淑琴眼眶是红的，这模样周秀秀可太熟悉了，肯定是哭过了，“妈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车到站，出口这边人少。
刘淑琴本来就是个受了委屈不会说的人，也很少在儿女面前表现出来，意识到自己脸上可能不好看，当即笑道，“妈能有什么事，就是刚才过来有个小蚊子飞到眼睛里，揉了的就成这样。”
周秀秀直觉不对，不过也没马上追问，拉着她先往家里走。
路上刘淑琴问了周秀秀今天卖东西的事。
面对妈妈她没什么隐瞒的，当即就说了今天的西瓜和牛奶一共赚到了十块一角四分，其中光西瓜除去成本就赚了五块一角四，牛奶则赚了五块。
分钱的时候本来周秀秀不要那么多，可死活拗不过张秀莲。这位嬢嬢似乎很怕占了周秀秀的便宜，硬要把一分钱的账都算清楚。
牛奶进价六毛钱一袋，周秀秀的十块钱和分的钱最多只够进二十袋牛奶。
可张秀莲非说自己记不清楚前一天周秀秀帮她卖了多少袋奶，该分多少钱，今天就算她二十五袋的利润。
这就是明摆着要照顾周秀秀，她明白这份恩情，只是觉得这做法无法长久合作，就想着以后一定要找机会把这事的道理跟张秀莲说清楚。
现在小恩小惠当然不算什么，可将来生意做大了，再好心的人也没有长期吃亏的道理啊。没错，周秀秀是打算一直跟张秀莲合作了。
刘淑琴没想到这个才来城里几天的小女儿居然真的能赚到钱，高兴的同时却又怕事情耽误她的学习。
周秀秀马上做了解释，说是每天作业在学校就做完了，晚上三四个小时根本不会耽误什么事情。
说到这里，周秀秀也突然觉得车次间隙的时间挺浪费，决定明天晚上再来就带本历史来背。
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周燕燕还没回来，刘淑琴当即问了院子里的邻居，都说这姑娘晚上就没回来。
“你三姐每次都是下班就回家的，这都十点多了，”刘淑琴转来转去不放心，就让周秀秀先洗漱睡觉，自己出去沿路接一下。
近几年严打的力度虽然大，可一个大姑娘家大晚上在外面还是危险。
周秀秀不想让刘淑琴太累，笑道，“妈，你在家烧点热水，我到巷口去等姐姐。附近的人我都认识，没事的啊！”
不等刘淑琴回应，就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巷子狭窄也有狭窄的好处，那就是每家院子里的灯打开就能照亮一段路，不至于抹黑。
周秀秀走到巷子口，本想着该从哪条路去接周燕燕，可刚出来就看到了人。
好家伙，居然是从辆桑塔纳上下来的。
八零年末还有几个月就九零了，可是汽车多稀罕呐。
在这个年代，家里要是有两样东西，那肯定是家底殷实还很有面子的事情。
一个是彩电，比彩电更稀罕的那就是汽车。
不管它是个啥牌子，只要有你就是牛！
看着周燕燕脸色绯红地从车里下来，周秀秀马上后退两步躲在了墙角，然后露出半个小脑袋出来默默观望。
没错了，这个姐姐不知道从哪里钓了个男人。
从那圆鼓鼓的肚子上看，就有那么点暴发户的派头，只是大晚上又离得挺远，长相实在是看不清楚。
就看那大夏天一身宽大西装的打扮，周秀秀心里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港台的流行还没深入内地，这些人的打扮虽然也从一些海报或者磁带封面上学，可都是学得不咋地，总的来说还是土。
周秀秀静静看着两人腻歪了足足有十分钟，连附近出来散步的人都走了四五波了，才总算依依不舍地分开了。
还好是周燕燕目送那男人开车离开，不然周秀秀还得想办法躲。
等周燕燕走到巷口，周秀秀就站在墙边，本来想靠着的，可想起早上那谁靠了一背的黑灰，她就没敢让自己身体放松。
“你朋友啊？”周秀秀没说是对象，讲真，她不是很相信那男人能看上周燕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