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青油纸伞 >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二十八章,棋道通天观山河
  “小白弟弟还真是不客气啊。”云都之上的白衣人笑意盎然,随意地观察了一下十五个白子的落点,眼神犀利地亮了一下,不待人察觉又恢复了笑容,伸出纤长的手去捻棋子。

  雷木握着双刀,翘着一晃一晃的二郎腿,时不时地观察一眼云九的笑容,有些羡慕。总是有人能陪云九下棋的,未来还会更多。雷木又看向空荡荡的广场,眼中锐光急闪,有刀光,也有剑影。刀剑,在碰撞。

  岳武坐在椅子上,看着石桌上的棋盘,陷入了神思空明的玄妙状态之中。他从棋盘上看到了十五条白龙,也看到了十五队军队严阵以待,只待号令一响便去浴血杀敌,他也看到了一片五条滚滚江河,在棋盘上十九纵横的线条上奔腾!

  神龙腾飞,江河战场,小小的棋盘,更小的棋子,囊括波澜壮阔、天地人间。

  棋,也是有意境的。

  岳武走入棋的意境,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对面的,总是绷着脸,却喜欢胡闹的又胡闹得不像的白阳。

  当然,也因为远隔万里却和他坐在一起的人。

  云九想了想,右手捻出了十五枚黑子,下意识地将棋子放在左手心上,想要用右手捻起,一颗一颗地摆放到棋盘之上,突然间,他想起自家的这个弟弟是个急性子,抬眼一瞧,对面无人处的人果然皱紧了眉头。

  云九了然,学着白阳将做出了抛洒的动作。这样可以节省时间。

  黑子飘在空中,蓦然停下,就像十五颗散发暗光星辰。有人喊了一声,止住了星辰坠落。

  “慢点!”柳树之下的刀皇和岳武对面不耐烦的白阳没好气地瞪了云九一眼。

  云九哑然,不解地看了雷木一眼,岳武身上的人影看了白阳一眼,旋即愕然苦笑:

  “诶呀呀,看来急躁的是我,哈哈,有辱斯文啊。”云九把手撤回去,十五枚棋子飞回掌心,不禁摇头,然后用右手一枚棋子一枚棋子地捡起来,一枚棋子一枚棋子地放到已经有白子等待的棋盘上。

  云九的动作很慢,许久不下棋,生疏了似的。下棋是一个享受的过程,前提是有一个和你的棋力旗鼓相当的对手。有了,应该珍惜。

  雷木,想让云九珍惜这个过程。

  白阳不认为这个过程值得珍惜,但是这盘棋可以利用一下,不然他不会老实坐在这里。

  “你选的人不错。”云九淡淡地说,开始落第五枚棋子。云九每落下一枚棋子,棋盘之上 都像多出了一条黑色的龙,与白龙缠绕冲撞,又似一队队队士兵,等着冲锋的号角响起,挥刀持剑,奋勇拼杀,又似一座座支撑天地、围堵泛滥洪水的高山峻岭。

  棋通天地,无外乎此。

  棋盘上出现了战场与天地山河。

  然后,十五条黑龙与白龙,十五座高山与十五条江河,十五队黑衣士兵与十五座白衣士兵碰撞在了一起。

  “这是什么下法,白兄弟是在和岳武对弈?”赵大刀愣怔地盯着水幕,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一次下十五子,回十五子,纵横不过十九而已,这样子下,没一会儿不就把棋盘铺满了吗?不对不对,这样下,可以办到吗,同时思索十五路棋路?这得是多大的脑袋才能办到啊。

  “这脑袋也不大啊。”赵二刀在旁边嘀咕着,想不明白白阳的棋路,眼睛都快瞪成球了。

  其他人已经无力也不想分散出精力腹诽这两个夯货,全神灌注到棋盘之上。

  水幕前的人无法和岳武一样看到战场与山河,却也能感受到这盘棋的不同。高手对弈,直通天地大道,只是惊鸿一瞥,也能感受到那睥睨天下、指点江山、唯我独尊的气魄。

  然后,在一行人一眨不眨的眼睛的注视下,云九开始落子,慢慢的将自己的棋子摆到棋盘上。

  玉女峰顶,蓝发老妪见到威压寰宇的九尊者开始落子,不禁哀叹,替下方的孩子们以及刚入门的新人可惜可悲。如此精妙绝伦的对弈,却不是他们能看的。

  有一人只是看十五颗白子便吃通哎呼一声抱头昏了过去,九尊者落子后,想要看清棋盘上的变化,又得耗费多少心神气血?

  蓝发老妪抬起手,冲着那水幕轻轻一挥,水幕上顿起涟漪,光影之内人开始模糊。

  “嗯?”蓝发老妪兀地背负双手,前倾身子观察水幕。涟漪退去之后,棋局仍在,对弈的人,亦在。

  “不要给孩子们留遗憾!”冬化雪坐在竹林里,捧着一个缩小成大酒坛的竹缸,畅饮,落泪。

  白阳落子的时候,他举起了酒缸,九尊者回子的时候,他涕泪交加,横流不止。

  “哈哈哈,我也是和九尊者下过棋的!”老人狂放大笑,震得竹林里竹枝摇摆、竹叶飘摇。

  冬梅和冬竹一人坐在老人的左腿上,一人坐在老人的右腿上,古灵精怪的小家伙,第一次没有嘲笑自家的爷爷吹牛皮。

  冬化雪回忆起了过往,他既为能见识到两人对弈而感动,也为曾经的对弈而骄傲、落寞。

  那盘棋的代价太大了!

  冬化雪斜瞥了一眼华山剑墙,举起酒缸淋漓畅饮,而后盯着白阳,眼中情绪,意味难明,深邃幽然。

  “到底是怎么了呢?”一声呢喃声里。

  白阳扫视棋盘,捻起两颗白子,睨了一眼岳武,再次随手一抛,白子跳跃起伏在山河战场之内,似奔腾的军队,似飞舞的白龙,杀气侵天,啸声震地。

  然后,冬化雪流着泪,笑了。他盯着白阳没有表情的脸,盯着白阳一眨不眨没有波动的眼神以及微微咧起几乎无法发现的嘴角。

  “这才是白逍遥!这才是!”冬化雪仰天长啸,两个小家伙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的只有狐疑。

  白子,落到了空白处。

  哒哒,两声,很密,紧挨着白子的地方 落了两颗黑子。

  白阳蓦然挑眉,望着岳武。岳武低着头,神情呆滞茫然,实则已经深深陷入棋盘,无法自拔。岳武,就像站在棋盘上的高山俯视着棋局的变化。

  云九拨走随风摇摆打在眼前的头发,又捻起了两子,等待白阳回子。

  “噗!”

  “怎么了!”胜梅身后,两个师妹一人吐血晕倒,一人惊呼搀扶。

  她们两人实力不济,神思恍惚间强行燃血捕捉棋盘上的变化,稍不留神间,伤了心神。

  胜梅并未回身,两道剑气已经将两个女孩儿击倒在地。沉睡,是摆脱棋局的唯一方法——如果你走入那战场的话。

  逍遥楼里,最讨厌的两人,当属赵大刀赵二刀两兄弟。他们两人似乎完全没受影响,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在逍遥楼里走一走,仿佛把楼里的地面当成那棋局,把自己当成了棋子,两人甚至还要争吵几声,猜测下一子会落在哪里。

  其他人倒是没受影响,只有黄山力不耐其烦,眉头紧皱。

  白阳又捡起三子,在手心里抛了抛,众人的视线随着棋子起伏跳跃,只见那掌中的棋子,仿佛变成了山河。

  山河跳跃在手掌之间,跳跃在白阳眼前。一颗棋子落到棋盘之上,棋盘上多了一座山,只有山。又一颗棋子落到棋盘上,棋盘上又多了一座山,又一颗棋子落到了棋盘之上,雷木的脑袋出现在了棋盘之上。

  云九面前,也有一局棋。

  雷木抓耳挠腮地指着三座山:

  “太坏了,走别人的路,让人无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