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兄弟当中，三子和五子最谈得来。三子很羡慕五子在外面闯，见了好多好多大世面。没成家前，五子赶一次海回来就把碰到事给三子讲。三子听得流口水，老是想着五子带着出去看看外面。每次偷偷溜走，被他娘总逮着。让五子最开心的是，小时候娘或者老大、老二留给三子的好吃的，三子还是分点给他。</p>
之前，没赶海那会儿，三子带着五子到小街上当帮工。五子跑老板家锅屋讨点水喝，看着灶台上有吃剩下的饺子。自个偷吃了两个，口袋里藏了两个。带个三子吃，饿坏了的三子看到饺子。一口下肚。刚要吃第二个，还没来得及嚼碎咽下去。被包工头发现了。</p>
“俩兔崽子，敢偷吃东西。”包工头叫人把他俩捆起来狠狠揍一顿。</p>
三子央求包工头，饺子他偷的，都被他吃了。不关五子的事。</p>
包工头说，那好，护着自个人，那就给你打双份的。</p>
被打以后，三子身子骨更不好了，话也少了。当晚，不敢回家，怕被娘见着了。兄弟两人躲在牌头庄堆茅草的场子里，抱头痛哭到大半夜。</p>
想到这些，五子声泪俱下。俺找三子去。</p>
一路踩着自个泪，五子一头扎进牌头庄西南方的老坟场。五子知道，三子肯定紧挨着他爹。</p>
趴在三子坟头，五子不知道哭晕了多少次。从太阳高高在上的中午，一直哭到黑夜降临。老坟场里漆黑一片，只听到五子的嚎啕声。</p>
老大、老二怕五子生个三长两短。趁着黑把他背回家去。</p>
五子老婆把他擦洗干净，喂了些水。才安静下来。</p>
一大早，五子起床不声不气地到了老大家的锅屋。</p>
“五子，你媳妇来咱家。多了那个娃。你看咱，家破人亡啊。”五子娘深深叹了口气。</p>
“好着的一个人，到你家帮着铲铲墙。回了家就没了。五子，你说咋这个样子啊？”</p>
五子一言不发，默默地听着。</p>
“生不出个娃，咱没啥说的。搞得鸡犬不宁的。日子咋过呢？”</p>
五子面色凝重，低着头，难掩绞痛。</p>
“老大家的，老二家的，咱去跟她把话挑明了。走不走，听你的。”</p>
五子站起身子，扭头就走。</p>
“五子，五子——”他娘跟着喊他。五子跟没听见似的。</p>
五子回到家里。见里屋没人，娃趟在床上。到了锅屋，五子老婆正在烧火煮饭。</p>
五子欲言又止，转过身准备出去。</p>
五子又等了一下说，“明个带着娃找老舅吧。”</p>
屋里很静，静得只听到灶膛里柴火噼啪声。</p>
啥也没吱声。五子老婆平静地坐在灶台后面。她心里清楚，这是撵她和娃走。离开这个家。</p>
五子满脸泪水，不敢回头。</p>
他已经无法再去看着这个日日夜夜为他始终如一地守着这个家的女人。</p>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不再是一个人，她离开了注定以后的路多么艰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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