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歌在榻边坐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也逐渐适应了屋中的黑暗。</p>
她转眼往屋外望去，廊下还立着一人的身影，从背影来看，倒是无法判断，是轻烟还是穆姑姑。</p>
看来，时辰的确晚了，外面也只留下了值夜之人。</p>
想着，萧歌起身，走到窗边，才要给自己倒水，一抬眼，却看到屋顶上，一个人影一闪而过。</p>
萧歌几乎是出于本能，飞身而出，就往屋顶上扑去。</p>
这些年，在北境领兵打仗，她的警惕性，绝非常人可比。</p>
不得不说，夜色之中，那身影隐藏的倒也算是十分隐蔽，如若不是巧合之中，看到了那趴在屋梁上的影子，只怕萧歌也未必能够瞧得出那里有人。</p>
待到萧歌飞身出去，扑在屋梁上，一把扭住了那身影，才惊动了院中值夜的穆姑姑。</p>
穆姑姑诧异地仰起头，看到屋梁上扭在一起的两个身影，正要高呼，却听到萧歌沉声道，“穆姑姑，是我。”</p>
闻言，穆姑姑才忙收住了话头。</p>
却见屋顶上的人，对穆姑姑摆摆手，沉声道，“没事了。”</p>
穆姑姑不明就里，双眼微微眯在一起，抬起右手，遮挡住些许的月光，这才看清楚另外一个影子。</p>
虽然那人乔装打扮，可是他的身材还有那张病弱的侧脸，无法隐藏。</p>
那是晋王！</p>
萧歌慢慢地松开宇文席，上下打量了一圈，沉声道，“王爷怎么在这里？”</p>
宇文席也方才从她扭动自己胳膊的疼痛中苏醒过来。</p>
他万万也想不到，萧歌这么一个瞧着文文弱弱的小女子，手中的力道竟然如此了得。</p>
如若不是自己方才本能之下，用出了防身之策，只怕是这胳膊都要被她扭断。</p>
“皇后娘娘不是已经歇下了吗？”</p>
宇文席望着萧歌，这才低声道。</p>
萧歌面色顿了顿，垂在身侧的一双手，手足无措，不知应该放在何处。</p>
许久，她才慢慢地侧过头，目光微微动了动，上下打量着宇文席，低声问道，“前些时日，我宫中也闹过一次同样的事情。是轻烟去追的。追的人，可是王爷？”</p>
宇文席微微点头。</p>
“王爷每日都来？”</p>
萧歌心下一紧，眉头紧蹙，死死地盯着宇文席。</p>
她甚至觉得，宇文席马上要说出能够为自己解答心中疑惑的答案。</p>
“也不是每日。”</p>
事已至此，宇文席知道，便是自己想要抵赖，只怕是也抵赖不得。</p>
“只是偶尔。”</p>
“为什么？”</p>
萧歌接着追问道。</p>
“娘娘不在宫中的六年，阿满身边无人照拂。我身份尴尬，不能时常进宫陪伴，只能用这样的法子。”</p>
“为什么要这样照顾我们母子？”</p>
萧歌喉咙发紧，凝视着宇文席。</p>
宇文席与她对视一眼，那些隐藏多年的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p>
他还是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扬动唇角，苍白的脸上，终于挤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娘娘是一国之母，大皇子又是娘娘与陛下的孩子，便是这天下的根基。我为大皇子思虑，也算是尽一尽我皇叔的责任。”</p>
“撒谎！”</p>
萧歌始终直视着宇文席，待到他话音才落，便立即否认。</p>
闻言，宇文席的面色一沉，挑眉望向萧歌。</p>
“自我回宫以来，身边诸多事情，分明都是你有意安排。还有，羽化道人是我多年以前的师父，前几日才得知，他竟然也与你早有往来。晋王，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出现在我身边？”</p>
萧歌话音才落，便见宇文席双眼轻动，无奈的笑容挂在脸上，微微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直勾勾地望着萧歌。</p>
他那双眼中，满是无奈之色，瞧得萧歌不由心中一阵不安。</p>
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仿佛是一个被什么东西击碎的瓷娃娃，似乎在对萧歌呐喊，为何你就是不理解我。</p>
萧歌突然觉得，自己问出这样的话，对于宇文席而言，或许是一种极端的残忍。</p>
他必得要对自己付出常人难以承受的情感，才能够为了自己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甚至不惜，动用了晋王府所有的势力，只为了保护自己和阿满的周全。</p>
可萧歌不知道，宇文席为什么要这样做？</p>
若说真的是她所想的男女之情，那宇文席，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自己有了这种感情呢？</p>
想到这里，萧歌心下不由一沉，竟然生出了几分想要上前，轻轻抱一抱宇文席的念头。</p>
她才要开口，宇文席却后退一步，阴沉的双眼，直直地望着萧歌，“皇后娘娘问我是什么人？”</p>
宇文席眉眼之中，带着无尽的悲伤。</p>
“这些年，皇后娘娘在北境厮杀，我无力在娘娘身边周全，保护娘娘，只得为娘娘安定后宫，在这宫中，给娘娘铺下一条道路。可到头来，娘娘却要来问我，我是什么人？难道娘娘觉得，我是会伤害娘娘之人吗？”</p>
“我不是这个意思……”</p>
萧歌一步上前，宇文席却接着后退，“娘娘既然已经怀疑了我的身份，那娘娘只当做，这些年，都是我一厢情愿。日后，只望娘娘能够前程似锦，锦绣如花。”</p>
言毕，不等萧歌给出反应，宇文席已经转身，一跃翻下了墙头，身影很快就没入了黑暗之中。</p>
萧歌想要上前，才挪动两步，却看到远处，一队巡逻的侍卫，往这边而来，此刻跳下去，定然会惊动侍卫。</p>
无奈之下，萧歌只得跃回到乾坤宫中。</p>
穆姑姑即刻上前，扶住萧歌，“皇后娘娘……”</p>
萧歌也不知为何，仿佛心底骤然被开了一个血窟窿，人几乎都动弹不得，只能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听到穆姑姑的声音，也只能侧过头，挤出些许苍白的笑容，微微点了点头。</p>
“娘娘，您……”</p>
“我没事。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我这里不需要人守夜了。”</p>
言毕，萧歌拨开穆姑姑，走进屋中，不等她追上来多言，已经翻身关上门。</p>
她靠在门上，身子慢慢向下滑落，最后跌坐在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双腿竟然都已经麻木……</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