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最瞧不得的，便是萧绾这副委屈的神色。</p>
看到她这样望着自己，他立即收住话头，垂下双眼。</p>
“绾儿，弑君可是诛九族的大罪。那丹药，只要被查出问题，我们都难免受到牵连。更何况，陛下若是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大梁无君，你可知会出现何等事情？”</p>
萧绾仰起头，别过脑袋，看也不看宋书，只冷声道，“弑君是大罪。可为了我儿子，我什么都肯。”</p>
“绾儿……”</p>
“好了！”</p>
萧绾厉声打断了宋书的话，恼怒地看向宋书，沉声道，“难道你就不希望看到咱们的孩子登上帝位吗？”</p>
一言才落，宋书的愁容，慢慢散去。</p>
他垂着眼，目光轻动，喉咙上下滑动，一言不发。</p>
“宋书。”</p>
萧绾的口吻终于软了下来。</p>
她伸出手，葱白的手指，落在宋书的手背上，轻柔地滑动两下，“二皇子是咱们的孩子。若是有朝一日，陛下知道了他的身份，不仅仅你我，就连他都难逃一死。”</p>
宋书长叹一声，缓缓闭上双眼，似是在对萧绾说，又似是在自言自语，“那夜的事情，我悔愧一生。”</p>
萧绾心下生出几分恼火，可脸上却还是维持着方才那副娇弱的模样。</p>
她抖动双目，望着宋书，低声道，“你说这话，便是后悔与我相好一场了吗？”</p>
宋书立即望向萧歌，斩钉截铁地道，“绾儿，我并非这个意思。只是，我该在你入宫之前，就上门提亲。我一时犹豫，想不到，竟然酿成你我终身遗憾。”</p>
萧绾抿着下唇，眼中晶莹剔透，似有泪花在闪烁。</p>
“宋书，你我既已经留有遗憾，就切莫让我们的孩儿再因为我们受苦了。我如今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二皇子来日能够顺利继承帝位。若是放在从前，陛下对二皇子宠爱有加，我定不会对陛下下此狠手。可是，你也看到了，自从萧歌回宫以来，陛下对我们母子的宠爱就大不如前，若是我再不为他好生计划一番，那他未来，还有什么能够依靠地呢？”</p>
看着萧绾楚楚可怜的模样，宋书终于再度心软。</p>
他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皱着双目，思量了一会儿，“若是我能劝服陛下，早日立二皇子为储君。我们能否，不再让陛下服用那丹药。”</p>
萧绾心中暗骂：这个没有的家伙！</p>
可脸上，却不得不露出几分笑意，“若是陛下真的肯听你的，能早早地立了咱们的儿子为储君，那我作何非要要了他的性命呢？于公，陛下是大梁的皇帝。于私，他与我到底有这些年的恩义在。”</p>
闻言，宋书心中微微安定几分，凝望着萧绾，轻声道，“绾儿，你给我些时日，我好生想想法子。陛下不是个油盐不进之人，只要我寻到法子，必定能让他早日定下储君人选。可你得要答应我，只要陛下肯册立二皇子为储君，你定要停下那丹药。”</p>
萧绾抿着唇瓣，望着宋书，眼中虽然带着笑，可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p>
她点点头，“好。我答应你。”</p>
宋书却根本就没有瞧出萧绾眉眼之中的杀气，只以为她还是从前那个良善的绾儿，甚至还在心中暗喜，绾儿还肯听他一言，这是不是说明，自己在绾儿心中，尚且还有一丝地位。</p>
三日之后，宫中大宴。</p>
一早，萧歌便在轻烟和穆姑姑的照料之下，换上了一身大红色底，金线绣样的长服。</p>
这几日，萧歌的心情一直不大好，就连嫔妃的请安都免了。</p>
轻烟和穆姑姑知道，萧歌心烦，也不敢轻易叨扰。</p>
可她们不知道的是，这几日，萧歌其实一直在等他送来消息。</p>
哪怕只是一封书信，将事情与她说清楚。</p>
即便是，信中的内容，是要与她情断义绝，她也能够接受。</p>
可，三日过去了，来往乾坤宫的人那么多，甚至连椒鹿苑都来了人，奉萧绾的命，前来探望她，却迟迟没有收到晋王府的来信。</p>
萧歌已经在心中默认，大婚，想必是他自己的想法。</p>
今日，他不得不露面了。</p>
她倒要问个清楚，到底为何会如此突然。</p>
“皇后娘娘。”</p>
殿外传来小宫女低沉的声音，“皇贵妃来了，在宫外求见。”</p>
轻烟与穆姑姑对视一眼，“娘娘，您若是不想见，奴婢去打发了。”</p>
知道她来者不善，可今日，萧歌不能露出半分礼数不周。</p>
“无妨。”</p>
她答完话，便吩咐小宫女给萧绾上茶，自己稍后就到。</p>
萧歌果真没有让她等多久，那茶都未凉，萧歌已经到了前殿。</p>
本以为，萧歌今日定会十分憔悴，没想到，在那身华服的衬托之下，萧歌竟然越发地动人了几分。</p>
“皇后娘娘。”</p>
萧绾上前，行了礼，若有所思地打量了萧歌一圈，唇角扬动，带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晋王大婚，可喜可贺，看来娘娘也是真心为晋王高兴。这身华服，从前倒是未见娘娘穿过呢。”</p>
轻烟怒目盯着萧绾，闻言便要上前，却被萧歌拦下。</p>
“皇贵妃有心了。这礼服的确从前未曾上身。此次，毕竟是王爷大婚，本宫身为六宫之主，自该隆重一些。”</p>
没想到自己碰了一个软钉子，萧绾的面色有些难看。</p>
可很快，她就定下了心神，望着萧歌，笑了笑，接着道，“皇后娘娘说的是啊。晋王这些年，一直未曾婚配，外面的传闻又是那般。此次，陛下着皇后娘娘主持晋王大婚，想必，就是为了堵住那些有心之人的口舌。让他们知道，皇后娘娘与晋王并不似外界传闻那般。”</p>
说着，萧绾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郁，眉眼之中，流露出几分嘲讽之色。</p>
“外界传闻？”</p>
萧歌仰着头，只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了萧绾两眼，冷笑一声，“外界有什么传闻？本宫怎么从来都不知道？皇贵妃身为众妃之首，可切莫与外面那些长舌之人搅弄在一起，没得倒是失了身份。”</p>
言毕，她扫视萧绾一圈，面含笑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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