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就会难受，还不如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顾凝雪重新合上眼，逼自己再睡一会儿。
等到顾凝雪再醒过来时，纪靖凌已经不在房中了。她费力坐起来，惊讶地发现身上毫无力气。分明昨天还好好的……
这病情这么快的？
她低着头，让自己冷静下来慢慢接受自己真的得了天花的事实。不过是没有力气而已，接下来等着她的折磨还有更多。
她舒了口气，掀开被子下床，缓慢地走出去。外面晴空万里，一片湛蓝之色。大雨洗刷尘埃，天色异常明灿。顾凝雪不由弯起眼睛，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她如今已经平复了情绪。
顾凝雪在檐下立了一会儿，才进到隔壁，提起杏儿放在门口的食盒。
宝丫头居然醒了，转动着眼珠子，看向顾凝雪。
“宝儿醒了。”顾凝雪温柔笑着，将食盒放在床头小几，从里面拿出羊奶和肉粥。她问：“羊奶和肉粥要哪一个？”
宝丫头皱起眉头来，声音虚弱：“你怎么来啦？”
“来喂我的宝儿吃饭、喝药。”
宝丫头奶声奶气的说着：“我生病了，你赶紧离我远点儿。我不想你也生病了，生病很难受的…”
“就不。”顾凝雪微笑着点了点宝丫头的鼻子。
她雪色的袖子擦过宝丫头的脸，宝丫头看见顾凝雪手腕上的红点。她那双含着抵触的明亮眼睛波光凝滞，瞪大了眼睛，问：“你被我传染上了？”
顾凝雪垂眼吹
了吹肉粥，将汤匙放在宝丫头唇边：“如果宝儿不想让我喂饭，那就要快点好起来，这样就能自己拿得动勺子啦。”
宝丫头刚想说话，小嘴儿一张开就被顾凝雪塞了一勺子温热细软的粥。她只好皱眉吞下去，再想说话，另一口粥也被塞进了进来。就这样被塞了几口之后，宝丫头也就乖乖地张着嘴等着顾凝雪来喂了。
因为她的确是饿了。
顾凝雪给她喂了小半碗，拿起帕子擦了擦她的嘴角。
宝丫头古怪地看着她，说：“你会不会因为我传染了病给你，以后就不喜欢我了？”
顾凝雪唇角的笑意加深，说：“怎么会呢？宝儿可不是别人，宝儿是我的孩子呀。”
宝丫头听着顾凝雪的话，愣愣的看着顾凝雪半晌，“母亲，你要跟我一起加油。咱们一起快点好起来。”
瞧着宝丫头开口喊她母亲，顾凝雪一下子热泪盈眶。之前的苦和累都仿佛不存在一般，而这天花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原来，做母亲是这样的感觉……
她不由得想起自己并不是宝丫头的生母，宝丫头是有生母的。
想到这里，顾凝雪又忍不住想起了宝丫头的生母。
那是个什么样的女人？长什么样子？
顾凝雪细细瞧着宝丫头的眉眼。宝丫头唇鼻间有些纪靖凌的轮廓，眼睛却一点也不像。难道她的眼睛像她的生母吗？
顾凝雪又想起宝丫头甜甜的笑脸。那甜美的模样也完全不像纪
靖凌。
那宝丫头自然是长得像她的生母。
“你是在害怕吗？”宝丫头看顾凝雪呆坐着，一句话也不是说，担心的问道。
顾凝雪回过神来，她微笑摇头：“怎么会呢？”
宝丫头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你真被我传染上了？”
顾凝雪握住宝丫头的小手，认真道：“宝儿，我们要一起努力，一起抗过去，走出这间屋子。”
宝丫头看了她很久，一字一顿说：“半碗根本就吃不饱！”
顾凝雪一怔，拿起肉粥，继续喂给她吃。
黎都城百姓，此刻人心惶惶, 若是看见别人发烧咳嗽, 立刻躲开, 都怕下一个染上天花的是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 传出了一个说法。
——建元帝弑父杀弟，谋权篡位，天理不容。天子不正, 天下不安, 这场天花正是神灵之怒。
建元帝气急，派人严防死守疫情的同时，不忘加派人手彻查发布谣言之人。他绝不相信谣言是凭空而起, 定然是有人散布！
一条僻静的小径，两道人影隐在暗处交谈了两句，一人闪身从旁边的小门拐进庭院里, 另外一个人环视周围情况, 淡然从小巷里走出来的，正是纪靖阳。
纪靖阳路过集芳斋的时候不由停下了脚步。因为这场天花，如今黎都城街市冷淡, 做生意的人明显变少。超过一半的店铺关着门, 那些挑着担子摆小摊的小贩更是一个也见不到了。
纪靖阳仰头,
望着龙飞凤舞的“集芳斋”三个字好一会儿, 才迈步进去。生意不好做, 铺子里没有新推出的糖, 只剩了招牌的十锦糖。
纪靖阳买了一盒十锦糖，他打开盒子，望着盒子里五颜六色的糖, 眼前浮现顾凝雪将糖果放入口中时, 开心翘起的嘴角。
回到国公府，纪靖阳没先回自己的住处，直接去了纪靖凌的院子。他站在影壁处，问刚巧经过的恩青：“大哥可在？”
恩青点头。纪靖凌当然在，他本就极少出门。为数不多的出门，除了军营里有事，剩下的竟几乎全是因为顾凝雪。
因为纪靖凌在，纪靖阳才敢踏进后院，去找顾凝雪。他早已不是愣头小子了，知道“避嫌”对他、对顾凝雪都好。
可即使知道避嫌，他还是担心顾凝雪，想见一见她，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这几日日夜人操劳不得眠，可睁着眼睛闭上眼睛，眼前浮现都是顾凝雪。
她好不好？药可苦，她可怕？
纪靖阳跟着恩青穿过宝葫芦门，一眼就看见顾凝雪。今天天气不错，顾凝雪走出房间，站在檐下晒晒太阳。她从房间走出来，也只能在檐下稍立一会儿，不敢走得太远，免得将身上的天花传给别人。
听见脚步声，顾凝雪循声望去，见到来人是纪靖阳，顾凝雪一惊，迅速转过身去。她咬唇，脸色有些发白，略显狼狈。
丘疹已经蔓延到了她的脸上，她不想被外人
看见。
恩青皱了皱眉，说道：“三少爷，您别进去了。我们平时也都不进后院，太容易被染上天花了。”
纪靖阳不言，望着顾凝雪，缓步朝她走过去。阳光打在纪靖阳的身上，将他的身影投射在门墙上。顾凝雪看着他逐渐靠近的影子，直到他迈上最下面一级的台阶，顾凝雪才开口：“三少爷，不要再上来了。”
纪靖阳静静凝视着顾凝雪的背影，一脚踩在最下面一级的台阶，听了顾凝雪的话，下一步就没有迈上来。
他弯腰，将十锦糖放在台阶上，道：“药苦，吃了药后可以含一块。”
顾凝雪抿唇，没有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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