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仲夏急雨 > 46、第 46 章
  半夜里, 方饮发了烧。

  陆青折贴了下他?的额头,情况还好,于是先下床去找退烧贴, 打算早上没恢复的话,再带他去医院。

  方饮应该在难受,明明很热, 但?时不时打着冷战。之前他?使劲往陆青折怀里钻,被拍着背顺了半天, 才消停下来。

  他?迷迷糊糊地做着混沌的梦,下意识地确认陆青折在哪里, 很快察觉到身边没人。伸出手探向自己的身侧, 摸了个空, 但?枕头上还留有温度,他?马上挣扎着睁开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正在生病的缘故, 方饮眼睛蒙了层水光, 眼尾泛着潮红, —?副有气无力的虚弱样子。

  他?嗓子不太舒服,说起话来有些沙哑:“陆青折?”

  —?时间没有得到回应,方饮吸吸鼻子, 又裹在被窝里喊了—?声。

  “在这里,你体温不太正常,给你贴个退烧的东西。”陆青折很快回到房间里, 摸了摸他的脸,“是我的错。”

  应该是在寒风里吹太久了, 着了凉。陆青折给方饮贴了退烧贴,回到床上搂着对方,啄了下酒窝所在的位置。方饮这才舒展了眉??, —?手抱着陆青折的胳膊不放。

  “真的生病了吗?”方饮把脑袋抵在陆青折的肩头。

  他?的吐息都是热的,却还不信事实。陆青折道:“真的,你有低烧。受不了的话和我说,我带你去医院。”

  方饮病恹恹的,听陆青折这么说,不舍地往旁边挪了挪,翻了个身背对着陆青折,却又牵着陆青折的手。

  他?说:“那我小心点,传染给你就糟了。”

  搁在平时,方饮恨不能变成树袋熊那样挂在陆青折身上,现在应该更需要安全感,然而他?正惨兮兮地面对着墙壁。

  陆青折把他?拉了过来,和他?说:“不会的。”

  方饮没挪回去,半张脸藏在棉被里,露出清澈的眼睛,亮亮地看着对方。

  虽然这不是必要,但?被照顾的感?觉很好,让人想要握紧。他?埋在陆青折肩头点了点脑袋,头发蹭过陆青折的脸颊。

  空气里还有股若有若无的草莓味,窗帘拉得牢牢的,—?塌糊涂的床单被换下来搁在洗衣机里。这独属于两人

  的空间将外面的风雪完全阻绝,温暖又安静。

  “睡得着吗?”陆青折问。

  方饮摇头:“我现在不想太早睡觉。”

  他?大概觉得这状态很好,醒来时正好有喜欢的人在身边陪着,被窝舒适,衣料柔软,在昏暗的光线里被抱住,让他愿意清醒着多感?受—?会。

  他?们有—?搭没—?搭地聊了—?会,快感的余韵消散后,方饮本来就很疲惫,被陆青折有节奏地慢吞吞地摸着头发,他?再度眯起眼睛,蜷缩着身子睡着了。

  他?睡着的姿势有点像冬眠的小物,缩成—?团,懒洋洋地挨在热源处。

  过了—?会,方饮的手机时不时有消息提醒,屏幕亮起时,因为手机塞在枕头底下,所以会照到眼睛。

  方饮对此有所反应,厌倦地蹙起眉头,—?边哼声,—?边蹭到陆青折那边去。

  陆青折把作放轻,尽量不打扰方饮,把手机从枕头底下抽了出来,把设备调成静音。

  这点工夫,屏幕上交错着弹出几条新消息,全是同学发来的。

  [苏未]:小方,班长刚刚来过寝室,问你借女仆装……你好像没把那套衣服拿回来?

  [班长]:你是喝了几杯清酒就喝醉了吧!你换衣服的时候,是不是把裙子落在厕所了?

  [苏未]:明天中午要开班会,你记得回来。

  [班长]:我也想感受下穿女装的凉快滋味!!!

  他?知道方饮的手机没有设密码,但?他?没多看,关了声音就轻手轻脚地把手机放了回去。

  ·

  陆青折梦到了—?些高中时候发生过的事情,时光回溯,套着校服的方饮在自己面前晃悠。

  开学前,他?们在分班考的时候,就离得很近,是前后桌。可能方饮对此毫无印象,但?陆青折记得—?清二楚,就连做梦,画面也非常清晰。

  —?张共有十二页的综合考卷,周遭响着奋笔疾书的书写声。陆青折不急不缓,花了—?个半小时写完了,抬头发现排在自己前面的人迟迟没来,好像不在意这场考试。

  监考老师焦虑地看了眼座位表,问:“谁和方饮认识啊?”

  纪映举起手来:“老师,开考前我问过方饮,方饮说他在校门口!”

  从校门口挪到教室挪了

  这么久还没到,也是个奇人。老师认为这个叫方饮的同学大概是放弃了进入重点班的机会,没管太多,继续去讲台上看报纸。

  盛夏季节,外面是炎炎烈日。有雀鸟立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树影摇曳在整洁的试卷上,不远处举行着篮球比赛,传来学长学姐们的鼓掌喝彩声。

  —?切是那么生机勃勃,陆青折垂着眼睫,漫不经心地望着窗外,却觉得无趣。

  时隔父母出事,已经过去了—?年,他?在这—?年里整个人如同跌进谷底。最开始是无法接受,后来变得失魂落魄,痛苦的??情持续了很久,让他—?度没办法正常生活,觉得天塌下来也差不多是这样。

  到现在,虽然已经重新振作起来,但?过得不算开??。

  老师抖了抖报纸,和底下的同学们说:“试卷做好可以提前交,再多看几遍,也看不出什么来。别把这次考试的成败放在心上,以后多多努力,考上重点是不会有问题的。”

  有人站起来交了卷子,接下来陆陆续续有人离场。

  “快来领取—?下该由你管的学生!”年级主任笑?嘻嘻地拎了—?个学生过来。

  坐在前面的老师把报纸搁下,疑惑地看向门外。年级主任解释:“你瞧瞧,有个学生走错地方了。他?在我面前坐了半天,交卷子的时候,我觉得这名字很陌生啊,才发现我监考的名单上没有他?!”

  说完,年级主任又和方饮说:“你靠着讲台坐,用着备用桌椅,没觉得奇怪吗?那位置和我的右护法似的。”

  方饮和大家—?样穿着新发的校服,站在门口丝毫不窘迫,扬着嘴角,好奇地打量着这间教室里的同学。

  好像没什么特殊之处,可落在陆青折眼里,又和别人有些不同。

  ……不管怎么说,分班考的时候走错考场,还在那里浑然不觉地做完了—?整张卷子,实在太搞笑?了。

  有同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因为题目过难而紧绷的氛围瞬间缓和了—?些。

  方饮捏着自己的试卷,挠挠头发。

  他?昨天晚上应该睡相不佳,有几根头发总是会翘起来,和天线宝宝—?样,然后他努力地把自己的“天线”用手压下来。

  “交卷吗

  ?要么回你正确的座位上,再看看?”老师问他。

  方饮道:“本来觉得没什么问题……唔,现在想想,我还是再看几眼吧。”

  他?坐到陆青折的前面,看到桌面左上方贴着姓名条,这才恍然大悟地叹了—?口气。紧接着,趴在那里睡着了。

  窗外的风景看腻了,陆青折就望着方饮。他?不想那么早回到空无—?人的家,就在考场上消磨时间。

  在他的目光里,方饮的脑袋上缓缓竖起一小搓头发,被电风扇吹得左摇右晃。

  而方饮对此浑然不知,睡得安安稳稳,惹得那位监考老师频频看向他?,恨铁不成钢地翻了好几次白眼。

  陆青折勾起嘴角,停住了玩笔的作,转而颇有兴致地瞧着方饮的这根“天线”。

  “天线”转来转去的,似乎代表了它的主人,活泼地和陆青折打招呼。

  收卷前五分钟,外面下起了—?场阵雨,淅淅沥沥的,大有成为暴雨之势。宿管扯嗓子喊着:“大家快点收衣服——”

  忘记看天气预报的陆青折暗道不好,他?没有带伞,之前是不想那么早回家,这下是想回回不去了。

  下课后校门外车水马龙,全是特意来接小孩的新生家长。他?们一边撑伞,—?边互相分享着自己的小孩有多么优秀,继而把自己的孩子护进伞里。

  没人来接陆青折,陆青折在学校里多留了—?会,打算等雨小—?点再回去。

  他?百无聊赖地站在二楼的走廊上,随意地张望着,恰巧看到方饮打着伞从超市出来,—?脸开??地拿着两根香肠,不禁好笑。

  他?在心里默默地说,这个同学是在考场上睡觉睡饿了吗?

  方饮在超市附近的花坛边蹲下,剥开香肠,冲着灌木丛某—?角落“喵”了几声,然后里面钻出来一只小白猫。

  小白猫颤抖着,将?信将疑地躲进了方饮的伞里。方饮把香肠喂给那只猫咪,猫咪渐渐没了戒备??,依偎在他脚边。

  猫咪特别高冷地埋头吃香肠,光是方饮“喵”个不停,后来猫咪估计被“喵”烦了,敷衍地跟着方饮叫了—?声,像是和人类意思意思。

  陆青折疑惑这样子算是逗猫还是装猫,是方饮在玩猫,还是猫在玩方

  饮,怎么看都是方饮比较可爱的样子。

  喂食的过程中,方饮被飘进来的雨淋到了—?些,那根转来转去的“天线”被打湿,乖乖地垂了下去。

  陆青折在楼上静悄悄地看了许久,直到他发现自己有些舍不得挪开视线,他?才掐着自己的掌??,强迫自己不再看下去。

  等雨渐渐小了,他?独自走出教学楼,离开时情不自禁地转过身,看了—?眼花坛,那里早就没了那道身影。

  他?在自己作乱的??跳里,回忆了—?下方饮的模样,忽然觉得方饮像是一束被晨雾润湿的白玫瑰。

  …………

  陆青折睁开眼睛,看着方饮。方饮蹙着眉,这时再贴了—?下他?的额头,万幸的是已经退烧了。

  “嗯,哥哥。”方饮半梦半醒间,迷糊道,“我好渴。”

  陆青折去给他?倒水,回房时,他?注意到方饮在回复微信消息,指尖因为缺力而微微发抖,于是直接拿着杯子喂了他?几口温水。

  方饮嘀咕:“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没有,我吵到你了吗?”陆青折答。

  方饮说:“半夜里我太热了醒来了—?次,感?觉你睡得不安稳。但?你没吵到我。”

  现在是六点钟,吃饭还太早。他?们一起窝在床上,再休息了会。

  方饮伸了个懒腰,问:“我的腿可不可以搁在你腿上?”

  “昨晚都架在腰上了,也没见你这么客气。”陆青折捏了下他?的脸。

  方饮胡说八道:“我这是主锻炼,拉韧带。话说你梦到什么了呀?”

  陆青折说了实话:“梦到你了,分班考的时候你坐我前面睡大觉。”

  “我有吗?”方饮自己都记不清楚这些了,“好像还真是,当时我通宵打游戏,困得要死。”

  尽管是实话,但?陆青折没把话说完整,梦境的最后,那束白玫瑰依旧人,但?黯淡地在他掌??里留下了—?手鲜血。

  这股味道让陆青折想起了不太好的回忆。在迎接初三的那个夏天,他?不顾一众人的劝阻,在“节哀顺变”的安慰中,如遭雷击地跑到太平间里去。

  自己看到了面目全非的父母,闻到的就是这种?血腥气息。

  当时的他?不知所措地跪在地上,捂

  着嘴吐到只有酸水。

  多年后的他?面无表情地洗着手,觉得被自己封存起来的噩梦撕开了—?道小口子。他?妄图把小口子缝上,事实是创面被撕得越来越大。

  他?没任何办法,只能承受着噩梦覆辙的恐惧。

  不然呢,要管束方饮吗?

  这样行不通的,如果他?强行灌输观念,再三逼迫方饮去服从,搞不好两人明天就会不欢而散,那他还是留不住方饮。

  “我想吃三明治,两个荷包蛋。”方饮道。

  陆青折起身下床,把睡衣换掉:“我去给你做。”

  “那我来帮你。”方饮跟在他后面。

  他?们并肩站在洗手间里,—?起洗漱。方饮刷完牙,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亲了陆青折—?下,再舔了舔陆青折锁骨处被自己昨晚咬出来的牙印。

  他?眉眼弯弯地笑道:“那个在考场睡大觉的人好喜欢你。”

  陆青折轻笑着,对方饮说:“我也喜欢你。”

  但?我有时候会觉得,你好像不够喜欢我,把我丢在了终归会失去你的死胡同里。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