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令书没想到自己都十七了，还能被八九岁的李烟教训，当下有些瞠目结舌，也不走了，就愣在那里盯着李烟看。
谢仪一直跟在他们二人身后，李烟不大想和他说话，他也能感觉出来。虽然不清楚李烟那些情绪从何而来，但是谢仪也没有不识趣的凑上去。
眼下见谢令书也吃了瘪，顿时心情好了不少，“令书，五小姐说的对，你是该改改了。”
“小叔！”谢令书哀嚎一声。
李烟顺着话，看向了人群中的谢仪。
芝兰玉树这个词，好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他站在来往的人群之中，就好像是沐浴了什么神圣的光芒一样。
她没说话。
李烟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谢仪。
其实上辈子的事情，谢家是沉默了，但李烟知道，就算不沉默，李家也没救了。
想要李家死的，是皇帝。
谢家明哲保身，不能怪他们。
但李烟就是过不去心底那道坎。
爹爹一直视谢仪为得意门生，在谢仪当官的道路上也竭尽所能帮忙，甚至最后在李家要败亡之前，还弄了个师徒反目的狗血剧情，来帮着谢仪从李治门下脱身。
但是谢仪呢？他就真的，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吗？
李烟那时候不能理解。
现在却能理解了一些。
但是，并不表示她如今就知道该怎么正确去面对谢仪。
谢仪只觉得这个小姑娘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但李烟到底是李治的爱女，他也不能怠慢，略微上前一步，挡住了吵吵闹闹的谢令书，对李烟道，“五小姐可要先歇会儿？前头人多。”
李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城门那边，已经挤了许多人了，像是一个大炉子，塞满了炭火。
李烟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先歇歇好了。
于是就跟着谢仪和谢令书一起，上了边上的茶楼雅座。
谢令书点了一壶上好的古丈毛尖。
李烟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谢仪招手叫了小厮过来，轻声吩咐了一句什么，那小厮立刻退下。
“五小姐怎么不带个丫头？”谢令书最爱喝毛尖，此刻已经品了好几口，喝的开心的很。
李烟透过身侧的窗户，去看外头人挤人的场景，“这人这么多，要是和丫头走散了也难找。”
“也是，”谢令书又喝了一口茶，“五小姐今年几岁了？”
说完便被李烟瞪了一眼，吓得谢令书忙给自己辩解，“我就是觉得五小姐说话做事稳妥的很……”
李烟在京中的名声，都是才女，聪明，制香弹琴样样精通。但是却从没有人说过，她是这样一个沉稳老成的性子。
不想是八九岁。像是八九十岁。
李烟觉得这个谢令书一点都不像是谢家人，于是便问，“不知道谢五公子今年几岁了？”
“十七，”谢令书立刻答了话。
天真的令李烟咂舌。
她用一种看孩子的眼神看着谢令书，“我就是觉得谢五公子说话做事童趣的很……”
方才谢令书的话没说完，李烟也就扣着后半句话没说。
但仅仅只是如此，也叫谢令书闹了个脸红。
谢仪更是轻笑出声。
李烟听声转过头去，瞥见谢仪那张温润脸上绽开的笑意，忍不住讥讽，“我起先还以为，谢家人都像谢二爷这般轻尘出世，不问外物呢。”
这话，明明是夸人的，但是从李烟口中出来，却好像多了些不明所以的意味。
别说谢仪，就是谢令书也品出几分不对味来。
“喝茶，喝茶……”
李烟自知自己失态，立刻转了头，不去看谢仪探寻的眼神。
“姐儿，您点的百合花蜜茶来了！”那店小二忽的给李烟端了一个镂金镶花茶盏上来，里头的蜜水香甜可人。
李烟愣住，“我没有…….”
那店小二已经退了下去。
谢令书在边上叽叽喳喳，“呀，这家茶楼的花蜜水确实一绝！”
李烟却听不进去，她只看向了边上的谢仪。
谢仪朝着李烟举了举茶盏，唇边荡漾着微微的笑意。
…………………
李烟几个在护城河边的一处渡口上找到了一脸着急的明玉。
见了李烟，明玉几乎是冲过来把她搂在怀里，“烟姐儿！”
这又上上下下检查了个遍，见李烟好好儿的，哪里都没事，这才注意到，李烟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呀！”明玉盯着脸红的不行的谢令书看着。
谢仪含笑站在一边，拱手道，“文大小姐，在下谢仪。这是家中侄子，令书。”
说完，从背后掐了一下谢令书。
这个呆子才上前两步，给明玉拱了手。
李烟戳了戳明玉，凑在她耳朵边上道，“这个呆头鹅就是玉姐姐的未婚夫。”
谢令书此刻就像是一只大的呆头鹅。
明玉看得一笑，这一笑，就更加让谢令书看得不知所措了。
李烟一看他们这些，心里也高兴。
上辈子，明玉和明月的亲事，都没往京中定。
李烟也没去留意他们到底嫁给了谁，反正肯定不是谢家就是了。
看着这辈子谢令书和明玉能这般般配，她心底高兴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十一皇子的诞生，当真是一个转折。
很多事情，已经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李烟鼓动着明玉和谢令书一起看水莲花灯。
谢令书本来还有些害羞，但是谢仪都同意了，他一个小辈，也没话说。
四个人就这么一起沿着护城河边的彩色栏杆看水莲灯。
李烟上辈子遇见的热闹事儿也多，但是她那时候满心都是林赏，可没空来欣赏别的。
这辈子，她可是打算要好好欣赏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美景的。
京城年节的水莲花灯确实是一大美景。
各家的姐儿们都吩咐人做了各色的水莲花灯，往里头填了心愿单子，便叫下人们拿来放了，当然，也有自己来放的。
李烟一望过去，不少的世家小姐们戴了幕篱蹲在河边放灯，也有不少的百姓们跟着一起热闹。
这是对新年的祈愿，也是对过去的告别。
明玉惯是个爱热闹的，带着谢令书一路走一路说，两个人很快就打破了尴尬气氛。
倒是李烟和谢仪，两个人并排走着，都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