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心也不好过。
她今日终于是瞧见晏昇了。
比起一年前来说，他似乎长高了许多，也变得温柔了很多。
当然，这份温柔是他的视线落在李烟脸上的时候。
他们是一群人到了门口接的晏昇。
他从马背上一跃而下，飞舞的衣袍都不在苏锦心跟前停留一下，直接越过她，朝着李烟奔赴过去。
苏锦心看见，他眼底那种从未有过的温柔，看待李烟的时候，仿佛在看待这世界上最为珍贵的东西，他似乎在担心自己这匆忙，会不会让李烟感受到什么不好的气息。
那被他视若珍宝的女孩子便朝着他巧笑嫣然，一点不顾什么世家女子的规矩，也不顾他们周遭这么多人，她朝着晏昇伸出手去，轻轻抱了抱晏昇，然后便退开，用所有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欢迎平安归来，我的小将军。”
这话，换做是任何一个人来说，恐怕都要被人认为是不守规矩的了。
但是偏生这是李烟说的，她甚至还在大庭广众之下那么抱了一下晏昇！
可是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人对此有意见，他们还笑着附和了两句。
似乎这样才是正常不过的状态。
苏锦心那时候便觉得自己眼前被蒙上了一层名为嫉妒的情绪。
她去之前，以为自己能控制的很好，可是当她看见李烟仿佛主人一般在晏府里大动手脚之后，她便有些忍不住自己的脾气，开口刺了李烟两句。
那时候，又看着李烟和晏昇旁若无人的亲近，她便越发觉得心底阵痛了。
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慢慢从指缝中褪去，要远离她了一般。
苏锦心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过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的。
晏昇压根没有过来和她打一声招呼。
或者说，晏昇压根没觉察到她也去了这场接风宴。
他眼底心底，都没有自己的存在！
这个认知仿佛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狠狠往苏锦心的脸上打了两巴掌，让她的脸颊仿佛充血一般红肿疼痛。
她甚至不愿意多看李烟一眼，因为那姑娘脸上的笑意总让苏锦心觉得自己是个失败者。
毫无意义的失败者。
晏昇，压根就没有把自己放在眼底？
苏锦心自嘲一笑，视线落在手中的白瓷瓶子上。
冰凉的触感让她心底清醒了很多。
苏锦心盯着它，视线沉了沉。
“姐儿，”她的贴身丫头在门口又唤了她一声，“姐儿快歇下，前院娘娘那里已经熄了灯了。”
她今日睡在了苏侧妃的后院里。
苏侧妃让人看管着她，大约也是看出来了苏锦心今日情绪不怎么对劲，她担心苏锦心一个人住着会出事，所以一回府来便吩咐苏锦心今日住到她的后罩房这里。
苏锦心也没办法说什么，只能默不作声地进了后罩房。
他们姐妹两个从那日以后几乎没说话过，淡然的让苏锦心忍不住怀疑那日和自己说出那般恶毒语言的人究竟是不是这几日这个温婉笑意的人？
有时候，她也看不透自己的姐姐。
苏侧妃从小就很有主意，她不会把心底所想的摆在面上。
这么多年，只有秦王世子是个例外。
苏锦心很清楚，苏侧妃只想要秦王世子而已。
但是感情这种问题，又怎么能够勉强？
就比如秦王世子之于苏侧妃，又比如晏昇之于她自己。
这都是不可勉强的。
其实在见过今日李烟和晏昇的相处以后，苏锦心心底便有个声音在拦着她，不想让她继续深陷其中了。
就算是和晏昇在一起了又怎么样？像姐姐这样独守空房吗？！
那还不如不要！
她苏锦心，从来就是高高在上的，如何就到了要强求的地步。
苏锦心想着，看向手中白瓷瓶子的视线便越发深沉。
隔了好一会儿，外头她的贴身丫头又着急的喊了一声。
苏锦心这才抬头，幽幽道，“知道了。”
说着，把那白瓷瓶从后窗扔出去，合上窗户，吹灭了灯盏，平躺在床上。
心底仿佛被虫蛇啃咬，撕裂般的疼痛。
少年时候的欢喜，大概是最撕心裂肺的。
尤其，在她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空欢喜的时候，这种痛疼敢越发强烈了起来。
苏锦心一晚上没睡着，第二日顶着两个乌青的眼圈去见了苏侧妃。
“我想回去了，”苏锦心看着苏侧妃慢条斯理地用完手中的燕窝粥，便开口说道。
碧玉惊愕地看了一眼，到底没敢说话。
苏侧妃把装燕窝粥的琉璃碗放在桌上，咚的一声响动。
屋子里的丫头们具都退了下去。
只留下了两个贴身伺候的丫头守着。
苏锦心看向苏侧妃，抿着唇不说话。
苏侧妃优雅地从碧玉手中拿过绢帕，擦了擦干净的唇角，然后勾起一个弧度，“回江南？”
苏锦心点点头，“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
她是为了晏昇来的。
也确实生出过要和李烟争个高低的意思，但是，昨日那场接风宴里，已经让苏锦心看清了现状了。
没有必要，没有希望。
既然知道这件事没有希望了，苏锦心也不知道自己继续留在金陵是为了什么。
她该回去了。
这些年，总往金陵跑，别人都把她当成笑话看待了。
晏昇对待李烟，就仿佛是对待一个掌中宝一样，旁人插不到他们之间去。
苏锦心也不想自甘堕落。
苏侧妃扫了眼她，眼中的怒气被翻涌而上的情绪埋没，她平静无波的道，“你就打算这么放弃了？”
苏锦心对上她的视线，原本准备好的话在此刻竟然一点儿也没法子说出口来。
放弃……这两个字现在是在苏锦心心底盘旋的，但是你要让她说出口来，她却觉得两个字仿佛有千斤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苏侧妃凉凉一笑，“看，你到底还是放不下。”
她凑上前来，看着这张和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脸，“锦心。你和我一样，我们都一样倔强，一样要强。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苏侧妃的语气微顿，紧接着道，“别骗自己了。你不是放弃，你是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