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李丹青看清了对方的模样,顿时眉头一皱。
李世子虽然早年跟在自己父亲的身边,对于这朝堂之事耳濡目染,也算是有些见地。故而,能借着长公主这座大山,游弋与太子与二皇子的两方势力之间,鲜有吃亏。
但他并非全知全能,也不可能算到陆沉戟与项略文的每一步。
昨日,在大殿上,他虽然口气狂妄,算是以一己之力,定下了这讨伐辽人的战略。
碍于这大义之名,就算太子与二皇子两党之间各有算计,但想来也不敢当面反驳,可明里不行,并不代表他们暗里就不会使诈。
为此李世子也嘱咐过各方,要小心那两党势力的动向。
伐辽之事事关重大,可容不得半点马虎。
但李丹青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项略文如此胆大妄为,竟然敢直接来这募兵处闹事。
想到这里的李丹青眉宇一沉,看向对方,沉声道:“这里是我抗辽大军的募兵处,不知莽将军来此是有何赐教呢?”
莽窟闻言,抬头看了李丹青一眼,同样神色不善。
“我不能来吗?”他如此反问道。
李丹青眉头一挑,言道:“莽将军是朝廷的命官,负责王都的安全,除了那神御宫,这武阳城中任何地方,理论上而言,莽将军当然都应该是来去自由。”
李丹青笑着说道,可话在这时却忽然一顿,然后神情冷冽了下来:“但!抗击辽人是事关武阳社稷存亡的大事,而募兵则是这件大事最重要的一环,若是莽将军再这样肆意阻挠的话”
莽窟闻言眉头也在这时皱起:“李丹青!你哪知眼睛看见我阻挠募兵了?”
李丹青面露冷笑,他瞟了一眼周遭的情形,只见莽窟站在那处,身后带着大批身着神虎军制式甲胄的官兵,将整个募兵处团团围住,而周围一大群明显是来入伍的百姓,则被拦在其外,不得入内,这大抵也是柴鸿云见了李丹青如此焦急的原因。
“莽将军这一点可不像是个爷们,既然要阻挠,那就拿出胆气来,别畏畏缩缩,敢做不敢当”李丹青冷笑再道。
可这话才说道一般,身旁负责募兵的甲士却赶忙在李丹青耳边低语道:“世子,莽窟将军当真不是来闹事的,他是来入伍的”
“入伍算什么”李丹青闻言依然准备用自己那三寸不烂之舌好好羞辱一番对手,可这话才说道一半,李丹青便意识到了不对,他顿时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莽窟:“什么?入伍?”
莽窟显然也知道李丹青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他的双手环抱于胸前,在这时冷笑着看着李丹青,眉头一挑,问道:“怎么?不行吗?”
李丹青眉头紧皱,神情古怪的打量着眼前的莽窟,他怎么也没有料到,莽窟会给他来上这么一手。
身旁的甲士似乎看出了李丹青的疑惑,也在这时凑到了李丹青的耳畔言道:“小的确实拿捏不准这事,莽将军的身份特殊,小的招也不是不招也不是,让他先回去等等,他也不愿意,就带着一群人堵在了这里,小的正要去军中通报,恰巧世子就到了”
李丹青点了点头,倒也没有用这事去苛责那甲士,莽窟的身份敏感,确实不是他能定夺的事情。
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李丹青倒也平复下了心头方才涌出的惊骇,他再次转头看向莽窟,而莽窟也在这时直直的与他对视。
二人的目光交错,在半空中对撞,谁也不曾相让毫分。
“所以,李世子的答复是什么?”
“我和我手下这六千号弟兄已经等了足足一个时辰了。”
“世子口口声声说让我不要像个娘们一样畏畏缩缩,敢做不敢当,那世子也最好像个爷们一样,不要犹犹豫豫,优柔寡断!”而莽窟在这时出言打破了沉默。
“给我个理由。”李丹青看向对方问道。
莽窟却言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这世上不是只有你李丹青一个人有抗击辽人的勇气的。”
李丹青闻言上下打量了一番莽窟,眸中的光芒闪动,意味不明。
而莽窟面对李丹青的目光却依然并不闪避,就这样,李世子直直的看了对方十余息的光景之后,方才忽然言道:“好。”
“给莽将军以及他身后这些弟兄登记吧。”
李丹青的答应来得极为迅速与果决,以至于莽窟都在那时一愣,他略显错愕的看着李丹青,反倒自己有些诧异:“你倒是不怕我们此行别有目的?要是入了军营,从中作梗闹事,扰乱你军心吗?”
听闻这话的李丹青却言道:“军中自有军纪,我想莽将军从戎多年,应该不会知法犯法。”
莽窟耸了耸肩膀:“也对,我们这六千号人,李世子完全可以把我们打散,重新编制,以此来监管。”
莽窟这样的念头倒并不是无稽之谈,李丹青现在手中据他所知满打满算也不过二十万大军,他手上这六千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若是在军中真的拧成了一股绳,想要从中作梗,也绝非难事,李丹青就算真的让莽窟以及这六千人入了军营,但若是没有半点防范,在莽窟看来,也是不合常理的。
李丹青闻言却言道:“时间紧急,我手下的二十万大军近来方才磨合得差不多,要是再忽然编入新的人员,必然会让方才做好的磨合,又出现纰漏。”
“这六千人都是莽将军的旧部,一直都在莽将军的麾下,由莽将军统领自然是再合适不过,而且这六千人的编制少了些,待会募来的兵马,莽将军就从中挑选四千人,凑够一万之数,然后去营中报到,至于最后如何编制,等到募兵之事结束后,我们再做统一的调度,莽将军觉得如何?”
李丹青这样说着,脸上的笑意更甚。
莽窟一时间也无法确定李丹青所言之物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有心捉弄,他沉声问道:“你就当真不怕我此行是假意投诚,实则暗藏阴谋?”
“莽将军方才说,让我不要以为这天下只有我一人有这抗击辽人的勇气。”
“那我也还莽将军一句,莽将军也不要以为,这天下只有你一人有可以为了抵御外敌,而放弃往昔仇怨的洒脱!”
李丹青这话出口,看向莽窟的眉宇间顿时荡开了层层笑意。
莽桓一愣,在那时似乎回过味来,也莫名的笑了起来。
所有的过往都在这时,随着这相视一笑,一笔勾销。
李丹青与莽窟之间的仇怨,对于武阳城的百姓而言可不是什么新鲜事。
但二人却能在这个关头,一个拉下脸面,放下党争请求加入抗辽的大军,一个可以不计前嫌,将之纳入麾下,还委以重任。
这样的戏码像极了书上的故事。
当然同样也让人在心中暗暗钦佩身为当事者的李丹青,说他胸中藏锦绣,腹中有乾坤。
一时间前来报名入伍的百姓数量络绎不绝,不过五日光景,不算上从应水郡赶来支援的几万人,光是募集来的军队就已经过了十万之数,达到了十四万之巨,其中单单是当初那些难民中报恩入伍的便有四万之多,李丹青手下的人手总数也接近二十万。
金流香承诺的一万战马也尽数到来,如今他们手中骑兵数量虽然与理想中的五万之数还有些差距,但也抵达了三万之巨,加上龙象府还在帮忙筹集战马,要在出征前抵达四万之数,问题应该不大。
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各方的捐助的物资也数量庞大,粮草军资也到位,李丹青也不愿意在拖延下去,辽人的大军已经囤积在了陆屋郡,再等下去,对方就得杀到武阳城下了,那时,他们就愈发的被动。
出征之事已经被提上了日程,而在出征前,李世子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在这天夜里,华灯初上。
李世子孤身一人来到了天鉴司,推开了天鉴司大司命的房门